第二百一十八章儲位風波

作品:《穿成蘇培盛了

    康熙四十四年

    十一月二十一

    日頭未至晌午,冬初的暖陽映入落盡了秋葉的樹影中,帶來難得一見的閒適。一輛棗蓋青幃馬車,隨着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晃晃悠悠地駛進京城。

    張起麟靠坐在車門旁,一臉無奈地看着蘇偉,「我說你,既然要進京辦事就回府去看一看嘛。皇上昨兒下旨復了八阿哥的爵位,主子雖說沒什麼態度,但心裏總歸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也是一時的,」蘇偉瞥了張起麟一眼,「自打巫蠱之事起,咱們爺就躲在人後執掌全局。八阿哥會藉此事翻身,他心裏早就清楚。只不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能搬倒直郡王,又挑撥了太子跟八阿哥的關係,不算吃虧了。」

    張起麟眨巴眨巴眼睛,兩手往袖裏一揣,嘆了口氣道,「太子爺眼下還被拘禁在咸安宮呢,八阿哥一月之間大起大落,如今又得復爵位,怕是又要風頭無量了。」

    「出風頭又不是什麼好事兒,」蘇偉抿了抿唇,「話說回來,我之前安排在八爺府周圍那些遊方道士可以利用利用,顧問行近來沒有找你問話嗎?」

    張起麟瞪了蘇偉一眼,撇過頭道,「就太子剛犯病時找過一次,後來我就跟爺一起被拘禁在府里了。算起來,也就這幾天了。」

    「那你回去跟主子商量商量,」蘇偉踹了張起麟小腿一腳,「不指望能起多大作用,在萬歲爺心裏存個疑影兒就行了……」

    「師父,快到了,」小英子掀開車簾,打斷兩人的對話。

    蘇偉整了整衣擺,對張起麟道,「你趕緊下車吧,就送你到這兒,我要去辦正事兒了。」

    張起麟撇了撇嘴,站起了身,尤不忘提醒道,「沒事兒就回府看看主子吧,主子想你想得不行。」

    「哪兒那麼多廢話,快滾,」蘇偉繃起臉,叉着腰做潑婦狀,張起麟下了車猶自嘟嘟囔囔的。

    順楓客棧

    王相卿站在客棧廊下,見馬車遠遠而來,立刻微笑着迎了上去,「蘇兄弟。」

    「王大哥,」蘇偉掀開車簾,露出個陽光明媚的笑臉。

    「勞你這麼早進京了,」王相卿彎着唇角,衝下車的蘇偉伸出了手。

    蘇偉愣了一下,搭了王相卿的手臂跳下馬車。

    車旁的小英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對這位因着一塊玉就跟人家稱兄道弟的師父很是無力。

    「先進屋喝碗茶吧,」王相卿揚了揚手,「愚兄從烏蘭察布帶回的奶磚,兌出的奶茶味道最是香醇,配上這客棧新出籠的芝麻燒麥是剛剛好。」

    「大哥想得周到,」蘇偉摸了摸肚子,「我正好餓了呢。」

    一行人進到客棧,尋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王相卿親手沏了紅茶,兌上牛乳,一時間客棧的一樓滿是奶香。

    蘇偉吸了吸鼻子,滿足地就着噴香的奶茶,吃了一碟燒麥,把肚子撐得滾圓。

    「蘇弟尋的鋪面,我已與謝老闆去看過,地界人流都是頂好的,」王相卿又給蘇偉倒了杯茶,「只是在京中立足頗為不易,那附近又都是年頭久遠的老店——」

    「這點大哥放心,」蘇偉彎彎唇角,「我在京中混了二十幾年了,只要鋪面定下來,不會有人刻意為難的。」

    「蘇兄弟為人大氣,既然如此說,愚兄就放心了,」王相卿拱了拱手,「我這就書信一封,派人送回張家口,第一批皮貨年前就能送到。」

    「還是王大哥爽快,」蘇偉朝小英子伸了伸手,小英子遞來一隻荷包,「這算是貨物的定金——」

    「哎,」王相卿連忙推拒,「蘇弟已經把鋪面的一半所有給了吉盛堂,這貨物理該由我們承擔。」

    「一碼歸一碼,」蘇偉把荷包放到桌上,「鋪面要掛吉盛堂的名字自然得有你們一半。更何況,我意不在一間小小的店鋪。在京城設點,也是方便跟南來北往的行商打交道。大哥手裏有蒙古各部的生意路線,以後小弟的買賣還得仰賴吉盛堂多幫忙呢。」

    王相卿聞言一笑,也不再推拒,「蘇弟快人快語,倒顯得愚兄見識短淺了。也罷,咱們以後常來常往,不講究這些虛招子了。」

    四爺府

    張廷玉入府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將他帶到東小院用膳。

    「近來,朝中關於太子廢立一事的議論又甚囂塵上了,」張廷玉放下湯碗,輕聲道,「佟老與阿靈阿大人都有意另立太子,不少地方官員及宗親貴戚還是為太子求情,萬歲爺那兒一時也沒個動靜。」

    「皇阿瑪心意難測,」四阿哥緩了口氣,「從巫蠱一事皇阿瑪對二哥的態度來看,太子重回東宮不是不可能的。」


    「那,」張廷玉斂了斂眉目「貝勒爺可有應對之策?」

    四阿哥看了張廷玉一眼,神情淡然,「二哥能東山再起,我們這些做弟弟的理應高興才是,何須應對?」

    「啊,是,卑職失言了,」張廷玉低了低頭。

    「你在內閣任職也有一段時間了,」四阿哥放下筷子,「現下,刑部侍郎有個缺兒,憑你的資歷和能力就任也是綽綽有餘。爺打算通過兵部尚書馬爾漢替你向皇阿瑪舉薦,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廷玉聞言連忙起身,拱手行禮道,「多謝貝勒爺提拔,卑職定全力以赴為貝勒爺辦事。」

    四阿哥點了點頭,一手扶起張廷玉道,「你的為人爺心裏清楚,你我之間勿須這般客套。」

    午膳過後,張廷玉告退,到京郊莊子送信兒的張公公進屋復命。

    「老八府邸周圍的那些人是蘇培盛安排的?」四阿哥皺起眉頭,有些惶惶然地站在書架前。

    「是,」張起麟低了低頭,「蘇公公說,不指望有什麼大用,能給萬歲爺心裏留個疑影就行。」

    四阿哥一聲輕笑,搖了搖頭,「他這些壞心眼也不知跟誰學的。不過,那些道士跟張明德的關係不淺,就算捅到皇阿瑪那兒,皇阿瑪多半也會認為是大哥陷害胤禩,怪不到胤禩頭上的。」

    「奴才也是這麼說的,」張起麟撓了撓後腦勺,「可蘇公公說,這越明顯的事兒就越容易讓人起疑,畢竟比起八阿哥,大阿哥跟萬歲爺的感情更為深厚。」

    「大哥跟皇阿瑪的感情?」四阿哥抿着唇角思慮了片刻,「我倒是忽略了這一茬……」

    張起麟眨巴眨巴眼睛,放輕聲音道,「主子,那顧公公來問的話?」

    「照實說即可,」四阿哥輕吐了口氣,「告訴顧問行,爺很注意老八府邸周圍那些人。八貝勒曾幾次三番驅逐他們,更多次派人調查指使者,但這些人依然空出狂言,聚而不散。」

    「是,」張起麟低了低頭,「可這樣,萬歲爺那兒未必會相信八阿哥跟巫蠱一事有牽扯。」

    四阿哥搖了搖頭,「巫蠱一事已經過去,再難造成什麼影響。倒是張明德的相言事關太子的廢立,胤禩跟大哥的恩怨關乎皇阿瑪對長子的情分,這根刺老八企圖用一本請罪折拔出乾淨。如今,爺就借蘇培盛的手段再給他刺回去!」

    十一月末,朝堂因太子之事已幾經風波。

    十二月初,早朝上因太子廢立而針鋒相對的兩派已是劍拔弩張。

    四阿哥站在皇子的隊伍中,看着工部尚書王鴻緒在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後,直陳太子的幾大罪狀,更言其結黨亂政,盡失民心。

    話音未落,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勞之辨出列,與王鴻緒當堂辯叱,將太子結黨一事盡歸索額圖野心昭著,太子為朝堂穩定,才一直從中斡旋。末了,竟以頭觸地,濺血當場,以身家性命為太子保奏。

    康熙爺一時震怒,四阿哥等慌忙下跪道,「請聖上息怒,保重龍體。」

    勞之辨被拖出乾清宮大殿,早朝匆匆而退。

    四阿哥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出日精門,禮部侍郎完顏羅察快步趕了上來,「卑職給四貝勒請安。」

    「大人請起,」四阿哥暫緩了腳步,「海鋒前幾日送來的禮品,我都已收下,有勞大人費心了。」

    「貝勒爺客氣了,」完顏羅察低了低頭,「海鋒借十四爺的光能在貝勒爺的府上行走,是卑職一門的榮耀。近來,朝堂局勢風起雲湧,卑職身在禮部也聽到了很多消息,不知貝勒爺對太子廢立一事如何看待?」

    四阿哥看了完顏羅察一眼,負手漫步,「二哥任太子之位多年,論資歷、論能力都是皇子間的翹楚。更何況,二哥又貴為大清嫡子,我不認為眼下有誰能取而代之。」

    「貝勒爺所言有理,」羅察低了低頭,「卑職聽聞佟老那兒是有意八貝勒為儲的。」

    四阿哥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老八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大人也知道我與胤禩的糾葛,皇阿瑪若有有意立他,我定是誓死反對的。」

    「卑職明白了,」完顏羅察低了低頭,「不說十四爺的關係,就是如今卑職長子在四爺府上行走,完顏一門都定追隨貝勒爺左右。」

    四阿哥彎了彎唇角,回看了完顏羅察一眼,「這一點大人量力而行就是,胤禵尚在禁足之中,待到年關,皇阿瑪就該放他出來了。大人為胤禵岳丈,也不能全然不考慮他的立場。」

    「十四爺尚且年幼,」完顏羅察輕嘆了口氣,「小孩子的脾氣才會不分親遠,頂撞兄長。卑職定會讓小女多多規勸,想是再過幾年,十四爺就該知曉其中輕重了。」

    「那就有勞大人費心了,」四阿哥抿了抿唇角,完顏羅察俯身恭送四阿哥離去。

    勞之辨血濺乾清宮,於聖上而言太子一事似不能再推脫了,眾朝臣都急待聖諭示下。

    果不其然,未到傍晚,內閣代為傳下聖旨——

    「朕曾言太子此前行事顛倒,似為鬼物所憑。今胤礽之疾,漸已清爽,亦自知其罪,謂理當責。然,朕以父子之情,不能置之不顧,召見幾次,詢問前事,胤礽竟有全然不知者,深自愧悔。又言兒臣慶幸心內略明,猶懼父皇,聞知治罪,未至用力刺人,如或不然,必有殺人之事矣。今觀太子雖稍清楚,其語仍略帶瘋狂。朕竭力調治,若果蒙天佑,狂疾頓除,不違朕命,盡去其奢費虐眾種種悖謬之事,改而為善,朕則另有裁奪。如狂疾不痊,仍蹈前惡,天亦不容也,朕為君父,亦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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