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家的命令隨着海螺號聲下達整個騎兵軍，作為豐春家精銳武力擔當的旗本眾很快就聽到了號聲，放棄追擊潰逃的三河眾趕來秀家身邊聚集。伏魔府 m.fumofu.com

    反倒是部分女真游騎依舊我行我素的揮舞着騎兵的馬刀在追擊着潰兵。

    秀家在戰前曾對他們許諾，一個首級可以換5貫錢和一斗精米。看起來似乎不多，但是對於蝦夷來說精米可是極其昂貴的食物。

    在之前的作戰紀律中，襲擾的時候除非絕對安全是不能下去摘取首級的，這就使得他們辛苦作戰了半天，想要憑藉首級賺取財貨的機會一直都沒有。

    現在好不容易擊潰了敵人，自然要跳下去將首級摘了，好回去向秀家討賞賜。

    這樣一來就會有很多人沒有理會秀家的號令，繼續自顧自的在那邊摘取地上的首級。即便是被長官和武士們揮舞了鞭子抽在了背上，依然有部分追的太遠的沒有聚攏過來。

    但是秀家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管那些傢伙了，當即對着指揮蝦夷重甲兵的立原信久下令道「源太兵衛尉（立原信久），你手中的重甲步兵是否還有可戰之力？」

    身披重甲，揮舞重斧其實是一件很消耗體力的事情。但是面對氣勢洶洶向自己涌過來的德川步兵，秀家怎麼可能讓騎兵去頂上去呢，到最後還不是要依靠步兵去作戰。

    立原信久摘掉了帶了許久的鐵兜，汗水已經沁滿了他的脖頸。

    其實他已經很累了，但是他看了看北方向自己衝過來的德川軍，還是神色堅毅的對着秀家說道「殿下想要去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這裏交給源太兵衛尉就行。」

    得到回答的秀家滿意的看了一眼立原信久，同時對其出言安慰道「你以為他們這麼多人是來支援剛剛那支德川軍的嗎？錯了，他是追着我的馬印來的！只要我走了，他們就會繼續跟着我的馬印走，到時候你的壓力會小很多。」

    說罷帶着已經整訓在自己身後的2000餘騎勒馬向西而走。

    榊原康政看到秀家馬印向西，當即急着下令道「休要讓右府走脫了，赤備咬上去，所有有馬武士全部衝上去！」

    他這個命令是向全軍下達的，拋開各陣徵召時候軍役賬上的騎馬武士，光德川2500赤備的騎馬武士眾就有600餘人，去掉軍官和剛剛陣前死傷的部分，依舊有500騎在得了他的命令之後縱馬向秀家這邊殺來。

    2000人的騎馬陣想要快速移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兒，這麼多人就算都騎在馬上，從最前面的人動身到最後一個人勒馬轉身最起碼也要3分鐘的時間。

    但是對於已經接的很近的赤備騎馬眾來說，衝到秀家陣前不過是幾十呼吸的功夫。

    隨着榊原康政衝鋒的命令下達500德川赤備端平長槍怒吼着向秀家這邊衝來，秀家本人已經帶人向西移動了，這麼點時間很難作出戰術指揮。

    但是身為都是由武士組成的旗本眾，他們每個人本身就有着很強的戰鬥力和戰場應變能力。所以在看到有騎兵向自己衝過來的時候，由前田安虎領着的400眾便已經轉身面北迎着赤備沖了上去。

    他們要為整個騎兵軍團的抽身爭取時間。

    一黑一紅兩隻騎軍迎面衝鋒，最終交匯在一起。

    「砰砰砰~噗嗤~啪！」伴隨着馬匹衝撞，兵器刺入人身體，和人受傷墜馬的動靜，一場日本戰國歷史上不常見的騎兵對戰就此發生。

    兩邊加起來近千騎在這塊南臨海岸，北接稻川的狹窄平原上廝殺在一起。僅僅是剛剛一個衝鋒，黑紅武士各有數十人墜馬生死不知，而失去了剛剛騎兵衝鋒的勢能，他們並沒有拉開準備第二波衝鋒，反而手持槍、刀、錘等各種武器直接在馬上廝殺起來。

    在這個時代的日本，騎兵雖然已經有了馬鞍，但是馬鐙基本上還是草編的，部分高級武士會用木質的馬鐙，而且連接的位置也很奇特，像是掛在馬脖子上似的。

    這就使得在人被戰國末期以前，騎馬武士戰場上的主要作戰方式就是騎到一個地方然後勒馬停駐之後彎弓射箭。是的，這個時代大名鼎鼎的流鏑馬隊，只是一群騎馬快速機動，然後停下來射箭的騎馬弓武士。

    而如果需要下馬作戰的時候，騎馬武士最多的方式就是下馬之後持槍、刀步戰，鮮有能直接縱馬作戰的存在。

    武田信玄的赤備之所以出眾，就是因為他們的馬鐙由草制改為了木質，再加上甲信武士熟悉馬匹，可以從馬上部分解放，僅僅是這樣就已經成為名震天下的騎兵了。

    但是秀家手中的這隻旗本眾很早之前就改進了馬鐙，將掛在馬脖子上改為連接在馬鞍上，而且也從草制改為了木鐵製作，這就能讓武士可以從容的騎在馬上作戰。

    德川赤備師從甲州武田赤備，雖然如今秀家的改款馬鐙已經普及，但是德川赤備的馬匹裝備是要武士自備的，德川家只給補貼。而秀家這邊已經基本做到了統一制式裝備。

    再加上德川赤備依舊沒有脫離半徵召的性質，他們依舊由有知行的低級武士徵召而來，平時是需要種地生活的。而秀家的旗本眾是完全的脫產常備，他們就算有知行也交給別人去種地，領的是秀家直接發下去的俸祿生活。

    種種的差異就導致了兩邊騎馬武士在馬上作戰的時候作戰能力的差別。

    剛剛都持槍衝鋒，借用衝鋒勢能和勇氣彌補了這部分專業上的差距，現在輪到騎在馬上近身格鬥了，德川赤備和秀家旗本眾之間巨大的差距就體現了出來。

    短短几十個呼吸之後，黑甲騎兵這邊倒下了十幾人，但是赤家騎兵這邊已經倒下了大幾十人了。

    好在德川赤備的目的是為了拖住伊東的豐春家騎兵，在他們的身後是緊咬着跟上來的赤備步兵。

    手持長槍的足輕是騎兵最大的敵人。

    與陸上不同，馬上的轉圜空間非常有限，一兩把長槍長槍還行，長槍一多騎在馬上的武士根本沒有躲得地方只能被動的從馬上下來步戰。

    但是騎兵下了馬就沒有了優勢，不說其他騎在馬上的德川騎兵了，三五個德川赤備足輕在各自武士的帶領下圍攻都能拿下他。

    好在立原信久的重甲步兵就在一邊，在看到對面步卒衝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趕過來了，算是踩着時間的尾巴趕了上來，和前田安虎一起，夾雜着德川赤備與德川軍步卒廝殺在一起。

    你要相信15米長的斧子砍人的威力，即便是砍騎兵，一斧子下去德川赤備坐下的馬匹也得直接歇菜，騎兵倒在第二迎接他的就是其他的人第二下斧子。

    反觀德川軍這邊，他們面臨到了和剛剛岡部長盛的三河眾一樣的問題，手中的長槍和武士刀不可能劈開眼前重甲武士的甲冑，剛剛沖的又太猛，雙方挨的太近卻是不能用槍衾拍打這些鐵罐頭了。

    這邊的戰況秀家是抽身後才注意到的，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去支援前田安虎，因為整個旗本眾400騎自己都抽不出身來，已經被跟上來的德川軍包圍。

    好在立原信久帶着重甲步兵幫了上去，至於最後前田安虎和他麾下的400騎結果如何，並不是現在的秀家可以考慮的。

    在稻川以南向西走了1000步的秀家終於看清了整個戰場的輪廓，遲滯了一整場戰鬥的田中城附近終於有了動靜，而葉梨川北岸的戰況似乎也有利於秀家，因為秀家看到了德川秀忠的本陣馬印已經從青山上下來，直接矗立在那邊。

    但是留給秀家思考的時間並不多，雖然赤備騎兵被前田安虎擋下了，但是在榊原康政的命令下，其麾下萬餘軍勢中的騎馬武士幾乎都衝過來要咬住秀家，這麼多人湊幾百騎馬武士是沒有問題的。

    看着從多個方向隊伍中湧出，少則3~5人結隊，多則幾十人小隊的身着五花八門具足的德川騎馬武士，秀家卻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和他們玩。

    秀家下令旗本眾且射且退，繼續向田中城方向靠攏。豐春騎兵向西而走，德川騎馬武士則咬着這個方向衝來，無視着天空射向自己的箭矢，騎着品種和馬力明顯不及的馬匹，慢悠悠的在後面跟着。

    就連秀家都找了個機會用手中的弓箭將一名武士射落馬下。

    大部分德川騎馬武士的馬匹都是本領的信濃馬，這些馬匹短途衝鋒和爬山還行，你指望他們馱着帶甲冑百八十幾斤的武士一直追着人跑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

    追了好久，兩隊之間的距離不僅沒有縮短，反而還拉大了不少。

    對於這些煩人的蒼蠅秀家並沒有當回事，他想要看看田中城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背刺德川軍後方。

    戰爭打到現在，一直是秀家以弱勢兵力去扛兵力優勢的榊原康政，但是他在田中城內還有4500人，在大井川西岸還有着兩陣萬餘軍力呢！

    作為負責包圍和監督田中城的牧野長康壓力真的很大，特別是在看到西面過來的萬餘軍勢之後，他整個人都麻了。榊原康政不僅沒有給他派來援軍，反而還給她下了死戰不退的命令。

    可是他手裏就3000人，頂住田中城衝出來的那些人倒還可以，關鍵是西面兩個方向衝過來的豐春軍怎麼辦啊！

    斬殺令從武士下到了足輕，但是軍陣依舊在不停的後退，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先撤走的時候，身旁的家臣卻對着他說道「主公，你看東面！那是葫蘆馬印，右府當面來了！」

    牧野長康扭頭看向東側，看到的卻是讓他頭皮發麻的景象，數千武士騎在與人登高的高頭大馬之上，手持長槍踩起陣陣煙塵向着自己這邊衝來。

    「小心後面騎兵！後陣轉向持槍列陣！」

    其實根本不用他提醒，在最後面的足輕和武士早就發現背後向自己衝過來的騎兵了。這人數來不及細數，粗濾看一下居然和自己這邊人數相當。

    牧野長康的提醒根本沒有起到示警後排的作用，反而讓中間和前排的德川士卒非常害怕。

    畢竟自己正面已經擋着人數是自己幾倍的敵人了，背後還有一隻敵人衝來。即便這不是一隻騎兵，對於他們的士氣都是致命的打擊，更別說現在衝到近身的是一隻武裝到牙齒的怪獸團了！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幾個呼吸的功夫牧業長康帶着的這隻遠江眾就高呼着「快跑啊「「救命啊」之類的話四散而逃。

    別說是後面原本要持槍列陣的足輕和武士了，就連正面正在和豐春軍戰鬥的士卒都拋棄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兩面奔走。

    沒有凝聚成軍陣的步兵根本擋不住騎兵的衝鋒，儘管只有1500騎，但是卻將牧野長康的3000人整個衝散了。

    在軍陣衝散之後，跟在後面的德川騎兵才慢吞吞的追了上來，剛一接戰就陷入到旗本眾、游騎和豐春步卒近身作戰之中。

    這些在自己領內彌足珍貴的騎馬武士，卻像稻草一樣成片成片的倒下。

    殺散了牧野長康的遠江眾不久第三陣大將，秀家的好兒子足利氏家便在家臣們的擁躉下來到秀家的近前。

    「父親，孩兒來遲也！」

    足利氏家顯然也被秀家的嘲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只能對着秀家解釋道「父親，昨日降雨，大井川水勢上漲，下游足輕不能渡河，我只能向北移動找到了福十一郎那邊與他一起渡河，故而晚來了片刻。」

    「戰鬥尚未結束，孩兒來的正是時候！」

    秀家接受了足利氏家的解釋，原本嚴肅的面容稍稍舒緩，對着他說道「常陸介（菅正利）已經苦戰許久了，這裏交給肥前（戶川達安）處理，你去擔任此戰主攻吧，與常陸介合圍榊原式部！」

    「謹遵父親之命。」

    足利氏家還是很怕秀家的，從秀家這邊接了命令不做多餘的停留，就直接向下面下達了拋棄首級全軍聚攏前進的軍令。

    等到足利氏家走後，看着從田中城內出來指揮士卒打掃戰場抓俘虜的戶川達安，秀家就沒有剛剛那般好脾氣了。

    秀家直接對着他懟到「肥前，來的好不遲也~！再來的晚一些，此戰就要宣告得勝了！」

    戶川達安本來有很多解釋，但是現在都被自己的主公頂了回去。看着秀家不愉的面色，他只能跪倒在秀家面前一個勁的請求秀家原諒。

    此刻尚在戰時，秀家沒有過多的追究他的責任，要求他處理好這邊的戰場，封鎖西面的退路，抓捕逃散的德川潰兵作為抵償。

    命令剛剛下達不久，緊緊跟在秀家身側的侍從里見義家便指着東北方說道「主公你看，德川少將本陣退了！」

    秀家順着他的目光向葉梨川戰場望去，果然如他所說，代表德川秀忠的無印金扇和黑傘二丸馬印都被人歪斜着舉着向西南方向移動着。

    作為持旗眾最基本的素養便是要替主公將陣旗和馬印舉好，一面安穩不動的馬印代表着本陣巍然不動，可以給士卒繼續戰鬥的信心。

    反之當馬印被隨意的舉着快速向陣後移動的時候，代表着本陣已經承認了失敗，不得已採用緊急避險的方式後退。

    也就是說，當德川秀忠的馬印出現了這種情況的潰退，代表着的德川秀忠已經戰敗退走，此戰秀家已勝券在握。

    但是秀家並沒有多少高興，因為與葉梨川北岸潰敗的德川秀忠的馬印不同的是，在戰場中央的榊原康政馬印依舊巍然不動

    此戰的無疑是德川秀忠的，但是此戰的實際指揮總大將卻是榊原康政。即便在德川秀忠已經敗走的情況下，看榊原康政依舊負隅頑抗，看那個態度，顯然是準備在這裏和秀家死磕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