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東西合戰(二十二)駿河決戰(九)

作品:《備前宰相

    戰場上本陣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其本陣陣旗所在就代表着軍團長就在士卒們身後,本陣飄蕩的陣旗代表着統軍的大將就在士卒身後。筆下樂  m.bixiale.com

    所以在一般情況下本陣都會設立在顯眼之處,好讓在前面作戰的士卒可以清楚的看到本陣之所在。

    一般情況下,不動的本陣也代表着事態一如將領所預料的發展,一切都在將領掌握之中,會給前線指揮的下級將領更安心的心理暗示。

    當然這也分情況,如果局勢穩定的話,穩坐中軍是對士卒們最好的安慰劑,如果前線局勢出現了崩潰,本陣依舊巍然不動且沒有作出變化,就會讓前線的士卒產生一種自己被當做棄子的感覺。

    這就是為什麼在常陸備堅守個多小時之後,菅正利來向秀家請求希望可以調換堅守軍陣並得到秀家認可的原因。

    當然,在處於劣勢的時候,士卒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本陣大將出現在自己身側和自己一起一同作戰,這對於前線低迷的士氣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當年川中島之戰,上杉軍多次未能破陣的情況下,就是由上杉謙信親自帶領本陣騎馬武士打頭陣為全軍破陣,並和老虎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現如今德川秀忠看到自己山腳的軍勢已經抵抗很吃力了,而正面戰場的榊原康政又不能提供支援,他只能將自己的本陣派了出去,由自己親自率領坐鎮葉梨川北戰場。

    其實根本不需要他上陣殺敵,他只需要本陣遷移至本多康重之後,就會給前線士卒極大的鼓舞,並且告訴他們大將就在自己身後,此刻若潰則會威脅大將的安全。

    可能普通的徵召足輕不在乎你是德川還是西川,但是對於臣從德川的武士來說,卻等於在備有壓着他們向前進,進而讓他們逼着這些徵召足輕不可撤退。

    而在秀家這邊,他本陣移動並不是因為陣線出現了動搖的情況,單純就是因為手中的部隊調動不及時,不得才讓本陣旗本眾堵上去罷了。

    卻說兩軍本陣先後移動,都對局勢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榊原康政看到德川秀忠本陣移動,這才調動了赤備隊去抓秀家的機會。而秀家這邊本陣移動,着實給前線頂着頗有壓力的菅正利緩了一口氣。

    命令下達,秀家帶着自己本陣的侍從隊,以及在本陣後方列陣的旗本眾向南疾馳而去。在路過火器備軍陣的時候,對着火器備備大將長船延原秀正大聲下令道「所有火炮向前開炮,不要管冷卻了,給我全部轟t釀的!」

    秀家讓前田安虎先一步出擊目的是為了襲擾拖延對面赤備的前進進程,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讓這隊旗本眾和赤備騎軍互相衝鋒的代價。

    前田安虎帶人先一步騎馬渡河,迎面就撞上了帶隊且戰且退的宇喜多家齊隊和前來追擊他們的赤備甲騎。

    如果說之前游騎在人數和裝備上處於劣勢不願意反擊的話,如今有了秀家旗本眾馬隊支援卻是再也不退了。

    前田安虎與宇喜多家齊交流了幾句,便讓他們帶隊列陣在自己後部,400旗本眾排列成鋒矢陣向西迎敵。

    這邊發生的變動自然被追出來的赤備騎兵看在眼中,雙方互相隔着數十步勒馬而立,卻是豐春軍這邊先動了手。

    因為不論是旗本眾騎兵還是女真游騎在裝備上都配置了弓箭,主要乾的是襲擾、追擊的活,反而德川赤備是清一色的長槍騎兵,他們被訓練出來的目的就是尋找薄弱處衝擊破陣的。

    作為德川家的寶貝赤備騎兵,身上的具足自然是要比尋常好上不止一籌的。但是面對裝備有破甲箭頭的旗本眾和遊騎兵,兩輪箭羽之下依舊有十數人中箭倒地。

    作為赤備騎兵大將的上松義豐,他的任務本是帶着騎兵驅逐射箭襲擾的游騎,哪成想到對面居然也來了一支與自己人數相當的甲騎部隊。

    最讓他難受的是,這隻甲騎居然也和游騎一樣持弓向自己這邊射箭,而自己這邊赤備是否配弓全憑武士自己的弓馬嫻熟與否,居然不能組織起像樣的反擊。

    面對這種情況,他要麼衝上去冒着陷入敵陣的風險繼續驅散,要麼反身返回本陣等待足輕繼續壓迫。

    作為木曾義昌的弟弟,他很清楚眼前這隻具足顏色五花八門,但是各個手持長弓馬上騎射的,必然是豐春家精銳甲騎旗本眾。這些騎兵自吉備開始就是挑選自領內弓馬嫻熟之士。

    在吉備的時候人數至多不過800騎,北條討伐之前才補充到100騎,可是轉封關東之後知行翻了倍,且關東武士弓馬嫻熟優倍于吉備,但是這隻騎兵依舊只保留了1800人左右,由此可見現在的旗本眾騎兵乃是各個精銳武士。

    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赤備是什麼水平,拿來野戰沖陣都沒有問題,但是畢竟不是當初原本的武田赤備,對上精銳的豐春旗本又能有多少勝算呢?

    但是他得到的命令驅散游騎,若是就這麼帶人回去了,游騎再次反身對本隊進行襲擾那不是任務沒有完成嗎?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自己這邊又有數人身中破甲箭落馬,麾下們此刻已是騷動不已,不斷的催促其下達命令。

    上松義豐深思熟慮之下還是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讓人帶着傷員向後撤走,這些騎兵還是得留給赤備足輕去解決。

    但是他這一退卻是給了秀家更多變陣的機會。

    帶着千餘人騎馬渡過朝比奈川的秀家掃視了一圈戰局,發現前方的赤備已經退走,而戰場左側重甲騎兵卻是和三河眾處於焦灼之中,他當即對着左右麾下令道「去找川端家長,讓其帶着御本番眾一個營出來堵上這個口子,在我殲滅左側的那隊烏合之眾死戰不退。」

    命令下完秀家讓騎兵吹響了聚集騎兵的海螺號聲,這個命令下達意味着秀家要求附近所有聽到號聲的騎兵儘可能的向自己靠攏,包括之前追出去的前田安虎的旗本眾和宇喜多家齊的游騎,甚至可能連在稻川南岸遊蕩的宇喜多家泰部都得過來。

    秀家帶着騎兵繼續向西南方向行進,海螺號一路跟着吹響,很快前田安虎、宇喜多家齊、宇喜多家泰等將聚攏在秀家左右,秀家稻川南岸聚集起了一支超過000人的騎馬軍團。

    這個數字放在日本戰國是極其駭人的,000匹軍馬踩踏在戰場上的每一下震動都能給人極大的震撼。

    這麼大動靜的軍團變動不可能瞞過榊原康政的眼神,他甚至看到了在東南方移動的秀家馬印和陣旗。

    幾乎沒有做多餘的思考,他便讓左右下令道「讓村上吉勝衝上去堵住右府本陣騎軍,除了正面已經陷入交戰的軍陣之外,其他所有軍陣看我馬印向東南移動包圍右府所在!」

    是的,榊原康政也決定孤注一擲了。

    與拿下秀家本人相比,什么正面戰場上軍陣交替時候出現的破綻都是小利,他要用數量龐大的步兵吃掉秀家的騎兵,擒住秀家本人,結束這場戰場。


    但是秀家會讓其如願嗎?時間會讓其如願嗎?

    也許是看到了在東側戰場移動的秀家馬印和陣旗,終於讓後知後覺的田中城守將的戶川達安反應了過來,他當即下令安放在城內的大金炮和神威炮開炮,同時城內屯駐之第二陣400人分列陣向東和東北方向突擊。

    來自自己身後,突如其來的炮聲嚇到了負責留守的牧野長康,也嚇到了剛作出變陣的榊原康政。特別是一發炮彈砸在了自己身旁不足米的地方,直接帶走了好幾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武士,讓這位身經百戰的大將都有些發蒙。

    他茫然的看向身後的田中城,疑惑的問道「是什麼大筒,居然可以射出這麼遠,這個距離恐怕有100步了吧!」

    再看到城頭搖晃的旗幟和從洞開城門內湧出的士卒,榊原康政快速恢復了神情,他招來自己的兒子榊原忠長說道:「你親自去找內膳正(牧野長康),讓他務必拖延田中城守軍突襲。只要再給我一個時辰。不,哪怕是半個時辰,此戰便勝機便為我德川氏所獲!」

    榊原忠長木然的接過了父親的命令,反身騎上自己的馬匹帶着左右兩名侍從快馬向西而去。

    但是他人都還沒到牧野長康陣前,就看到視野遠方向東而來的密密麻麻的軍卒。若非那高高舉起的龍膽五七桐紋陣旗,他或許會認為這是來自浜松的援兵。

    「那兵力恐怕不下半萬之數吧!」榊原忠長內心擔憂的想到。

    但是父親的命令還是要去執行的,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牧野長康,卻見其此刻神色比自己還要凝重,正帶着軍陣緩緩向東撤退。

    兩人剛一打照面,牧野長康居然反過來詢問榊原忠長東面的戰況了「式部何時可以擊破前陣?小平太你當看到了,西面又有豐春援軍而來了!」

    「此事我馬上回報父親,父親請您務必堅守一個時辰不退,德川興亡,少主安危全賴內膳正一人身上了!」

    榊原忠長向牧野長康宣讀完了榊原康政的命令,卻是不願意在這片死地多留哪怕一分鐘,甚至不給牧野長康反駁的機會,當即勒馬返回榊原康政身邊,將這邊的情況全數告知於他。

    聽到自己身後不僅田中城開城突圍背襲,更有豐春家數千援軍來襲的榊原康政反而表現的特別安定,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個倒立葫蘆馬印,嘴邊卻是不住的呢喃道「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要成功了!」

    卻說秀家帶着000騎兵打着時間差繞到了岡部長盛帶着的三河眾側翼,稍加整隊之後以前3隊旗本眾分組組成了三個不相連的軍陣。

    秀家帶領侍從隊列陣在300步開外,左右是兩個養子帶領的近千游騎。

    只聽秀家衝鋒命令下達,早已列陣準備的旗本眾便以田安虎為箭頭,向着三河眾衝鋒而去。

    這支三河眾是早不是當初隨德川家康縱橫近畿和駿遠三的三河眾了,兵員素質參差不齊,卻也是在武士們的呵斥下面西列好了槍陣防禦。

    秀家自是不會讓自己的寶貴旗本眾去白沖槍陣的,只見三隊旗本眾梯次上前騎射流鏑箭矢,這種箭杆經過特殊處理,射出去之後會發出「滴滴~」聲音的箭矢能給很多足輕壓力。

    旗本眾騎射殺傷當然是主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通過一次次的從不同的方向騎馬沖至陣前0步,來驚嚇足輕的心理素質,以讓其出現軍陣的破綻。

    果不其然在幾輪騎射驚嚇之後,西南一側軍陣出現了騷動,有足輕想要向後躲到軍陣裏面去,被後面的武士抓到打算直接砍死在陣前。

    就是這麼一個騷動引發了槍陣的破綻,負責這面突襲的旗本眾營將橫賴繁正的帶領下果斷改弓換槍向前來了一次真的沖陣。

    旗本眾所騎之馬,或是濟州軍馬場所產之蒙古軍馬,或是蝦夷產的馬匹,肩高都與尋常日本人肩膀等高了,放在現在是妥妥的高頭大馬。

    這些軍馬來回馳騁在戰場上,對於平均身高不過1米的日本來人,就好似一堵牆向自己撞來了啊。關鍵的是這堵牆上居然還掛着長槍尖刺!

    如果說之前來回幾次沖陣30步前只是給予心理壓力的話,眼下這次直接衝到了自己面前卻是真的把三河眾嚇的煞白了。

    除了一開始有鬆散的軍陣擋了一下速度之外,旗本眾沖入軍陣之中之後就猶如無人之境一般,軍陣像是奪老虎一樣迅速逃散。

    這邊的逃散帶崩了邊上的軍陣,給了其他兩隊旗本眾繼續衝鋒的機會。跟着旗本眾緊隨其後的是宇喜多家泰和家齊的兩隊游騎。

    000騎兵就這樣硬生生鑿進了4000多人的三河軍陣之內,要知道對面的可還有這100重甲步兵在呢。

    他們身披重甲好似砧板,秀家這邊的騎兵就好似鋼錘一樣,直接砸在了三河眾的軍陣之上,一錘子將本就密度不高的軍陣砸了稀碎。

    躲在陣中和陣前面對重甲兵的三河士卒甚至都還沒察覺到變化,就被從後面衝過來的龐然大物撞倒在地,隨即被馬匹踩踏在身上。

    又會有武士正手握着長槍嚴陣以待,卻聽到身後的騷動,轉頭剛看一眼就看到一名披甲武士手持長槍將刺穿了自己的身體。

    直到槍頭刺穿身體,他才看清原來槍頭上已經掛着一個人了,自己居然是第二個被刺穿的倒霉蛋。

    之前在稻川渡河衝擊時候就損失了一部分的,面對重甲武士沒有什麼好策略的三河眾在被背沖之後徹底泄了氣,士卒、武士們四散而走,但是兩條腿哪裏跑得過四條腿的呢?

    游騎沖陣怕是不行,手持馬刀劈砍逃跑的潰卒卻是手拿把攥。

    岡部長盛和酒井重忠之前還想約束士卒,特別是負責阻擋騎兵的酒井重忠。

    他帶着自己的家臣武士連砍數人之後好不容易聚攏了一批慌不擇路的士卒,還沒來得及下達命令,就被宇喜多家泰的游騎和前田安虎的甲騎從兩個方向衝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百餘人成了最大的目標,被從兩面擠壓衝擊之後的戰場上卻是再也見不到一個站起來的德川士卒了。至於酒井重忠何在,又被何人獲得了首級卻又是一筆糊塗賬了。

    秀家打了一個時間差,終於算是在榊原康政帶人圍聚過來之前將到處南岸的000三河眾殺散,但是在不遠處榊原康政自己卻已是帶着不下8000人浩浩蕩蕩的向自己而來。

    並沒有沖陣的秀家早就發現了這邊的情況,一直在掐着進度盤算着時間。

    在看到此次主攻的目標已被擊潰之後,他當即下達了命令:「吹響聚兵號角,不要首級,不要去管那些逃散的潰兵了,迅速聚集騎兵。」

    秀家知道,他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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