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自大羅天？」

    淡漠的聲音，在混沌之中擴散，貫穿入了掌心中的這團血泥之上。

    「大……大羅天？」

    迷茫的呢喃從掌心之中的血肉傳出。

    呼~

    在混沌氣流的往來奔流之間，逐漸的，虛皇的身形再度凝實了出來。

    它是昔日皇者。

    本源依附於時空長河，與之融為一體，永遠不磨，只要給予時間，就能夠再度恢復出來。

    呼！

    吸！

    伴隨着虛皇鎮定心神之後的大口吞吸，不知多少範圍內的混沌虛空寰宇內，一切精氣和能量全都被它吞吸過來，才勉強能夠加以喘息。

    凝實了真身之後的虛皇，不似人形，而是他的本來面目。

    似禽非禽，似獸非獸！

    「大羅天……太上道祖……」

    虛皇此刻癱坐在如神山般的五指之中，也在迷茫的重複着剛才自己口中吐出的字眼。

    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脫口稱呼對方為「太上道祖」，仿佛那是下意識的本能，來自於久遠歲月之前的漫長記憶。

    它在思索回憶。

    陳希象眸光微閃，懷疑對方是大羅天之生靈，這也只是陳希象的一個猜測。

    不然如何能夠解釋，對方能夠認出自己。

    他稱呼的「太上道祖」四個字，不可能是由長生界的本土生靈口中道出來的，自己這具化身在這方時空的身份只是「道祖李耳」罷了。

    再加上長生界這一方時空的特殊性……

    「還沒想起來麼，那還是我幫你回憶回憶吧。」

    陳希象吐氣開聲，掌心合攏，五根天柱一般的指頭捏了下去，運起了大道玉碟的推演之力，直接灌入了虛皇的腦海之中。

    「啊……」

    虛皇慘叫起來。

    陳希象幫助他回憶的動作，是在太過粗暴，一方面是在重複剛才的轟壓本源，畢竟剛才似乎是打破了虛皇腦海之中的什麼封印，才讓他想起了一些殘破記憶。

    另一方面，大道玉碟的道力推演，直接在虛皇的腦海之中進展開來，比普通修行界的搜魂奪魄之術還要霸道。

    嘩啦

    虛皇的本源識海之中，那重逾千百個大宇宙的神識，沸騰如汪洋，狂風暴雨，好似海嘯雷電在其中縱橫，刺痛着虛皇，讓他慘嚎不止。

    而在這恐怖的推演過程中，一些畫面，也在七彩之力的勾勒下，在虛皇腦中形成了一幕幕虛幻的輪廓……

    那是，他真正的根腳！

    「我……我想起來了！」

    虛皇在腦海中慘嚎大叫：

    「我為大羅天中元始座下虛皇道君，侍奉於元始大天尊左側之尊神……」

    虛皇道君！

    陳希象在虛皇慘嚎着說出自己真正根腳的同時，也看到了於虛皇腦海之中凝現出來的過往，那是一幅包容了萬古諸天，一切神仙聖佛的圖譜。

    「元始真靈位業圖！」

    陳希象心中一動，立即認出了在虛皇腦海之中顯化出來來的那一幕。

    那是一幅道圖。

    道圖分為七階，元始天尊居第一的正中央，為萬古諸天的第一尊神。

    與王超所修的那一副道圖完全一樣。

    陳希象看了一眼，看到了元始天尊的左側，那裏站着一位身着高冠古袍的道人，身形虛虛幻幻，飄飄渺渺，好似從大道之中走出來……

    道教的虛皇道君！

    只不過是元始一脈的。

    「果真是來自於大羅天……」

    陳希象看着虛皇腦海之中顯化出了它根腳的這一副圖，對應着元始左側事奉的那位虛皇大道君，就是眼前這位……似禽非禽的丟人混元。

    那麼問題來了。

    他是為何從大羅天之中來到了長生界，長生界背後的秘密又是什麼？

    還有。

    陳希象一直想要知道的大羅天的真正面目，又是什麼？

    如今終於逮到了一個大羅天的生靈，還是這樣可以隨意揉捏的一個，豈能放過。

    轟！

    陳希象掌心一動，如轉玉盤，繼續開始推演。

    「啊啊啊……求道祖住手，求道祖住手啊，我已經記起了七八，道祖想知道什麼，小道無有不說……」

    虛皇道君卻慘叫起來，連連求饒：

    「求道祖不要再折磨小道了。」

    「呵……」

    陳希象眸光流轉，眼中已然看到了一些東西，旋即止下了動作，道：

    「有問必答？」

    虛皇道君大口喘息，虛弱到了極點道：「道祖是想知道小道為何會從大羅天跌落麼？」

    陳希象垂眸望着掌心：「不止如此，不過，你可以先說說……」

    虛皇道君頓了一下，用爪子拍了拍腦殼，似乎在梳理記憶，道：「在小道的記憶之中，似乎是在久遠的大羅天之前，忽地一日，大羅天之內的一切永恆皇朝，以及元始大天尊所在的大羅清微天全都消失不見了……」

    大羅天之中，因有不同大羅，自然有不同大羅天。

    大羅清微天，便是元始所在的大羅道場。

    「消失不見？」

    陳希象心中思索，他隱約回憶起了久遠前的某一個畫面。

    「因何原因消失不見？」他又問道。

    虛皇道君苦笑道：「小道只是元始清微天之中的一位道君，知道的也不知很清楚，只能猜測是為各位大羅之間，開始了序列之爭。」

    「大羅序列之爭……」陳希象重複了這一句話。

    他隱隱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

    「嗯，大羅序列之爭，要知道萬古之上的大羅之間，也有序列，在大羅天之變前夕，大羅金仙之中的序列，是為您和元始、靈寶三位天尊大老爺，分別象徵着萬古時空的永在、永有、永前，列位為萬古大羅之首。」

    「三位道祖之下，是為六位天帝。」

    「其中昊天大天尊，為諸帝之首。」

    「六天帝之後，是五皇五老。」

    「其中軒轅帝鴻氏為諸皇之首。」

    「五方人皇之後，是為四極神聖。」

    「大成至聖先師為諸聖之後。」

    「三清六御、五老四聖之後，才輪到九天八極的永恆皇朝，以及從不同多元時空跳脫出來的各路不入真流的散仙……」

    寥寥十幾句。

    虛皇道君便將大羅天之中的一個簡單的座次排名，呈現於陳希象眼前。

    「三清、六御、五老、四聖、九天、八極……」

    陳希象心中喃喃自語。

    三清是萬古大羅之首，三清之下，是昊天大天尊等六位天帝，而後是軒轅帝鴻氏等人皇，繼而是萬古諸聖，然後是九天皇朝、八極散仙……

    這就是大羅之中的位次。

    混元已經時空不磨，多元更是萬古不滅，而大羅金仙則是超脫於一切時空之外，自在逍遙。

    到了這一境，除非大羅之外，還天外有天。

    否則爭得無非就是一個座次排名罷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三清道爭的原因，似虛皇方才所言，六大天帝之中，以昊天上帝大天尊為六御首，五老之中，又以軒轅帝鴻氏為五老之首……

    還有四聖之首大成至聖先師。

    那麼代表了萬古存在本質「永在、永有、永前」的三大道祖，這三種大道，又該以誰為首？

    「現在說說，你又是如何來到這方時空的？」

    陳希象短暫消化了大羅天的這些信息之後，問到了虛皇正題：

    「這方時空為何與大羅天那樣相似？」

    虛皇道君在這個時候，似乎也已經在大道玉碟的『霸道幫助』下，將過往的一切回憶起了九成九，此時抬眼看向面前的道袍青年。

    心中也是迷茫……

    不明白面前的這位道祖，現在究竟是個什麼狀態？

    最簡單的答案就是，太上道祖在這一時空內的道韻投影。

    畢竟太上、元始、靈寶這三位萬道之首的道祖，道韻輻射萬古，影響無盡無量無限多元時空，在任何時空，都會有他們的道韻垂流，誕生出「投影」般的人物。

    但是！

    在虛皇道君的感受中，面前的這位……

    顯然不只是一尊簡單的「太上投影」！

    「嗯？」

    突然一聲輕輕的語氣，炸在了虛皇耳畔。

    他立即神魂一抖，道：

    「小道這就說，小道是被太一上帝的『玄仙之身』妖皇矇騙了，在清微天融入了那道意志之後，所有大羅清微天之中的元始一脈散仙、道君、天君等人，都成為了無根之木，只能在大羅天之中漫無目的紮根……」

    「小道不巧被『妖皇太一』裹挾，納入了祂的『大羅玄天』之中，而後似乎是……」

    虛皇道君迷茫，努力回憶着：

    「大羅天之中出現了不止一場道爭，在三位道祖大天尊之後，幾位天帝也開始了，而妖皇太一則想趁機成就正果，頂替掉太一上帝，結果陰謀敗漏，被太一上帝直接打落下了大羅天，打崩了一個境界，墜入了這裏……這座時空……對，就是這裏……」

    「而小道因為被他裹入了體內，也淪落到了同樣結局。」

    虛皇道君的聲音在混沌之中，還稍顯迷茫。

    是在提到「妖皇太一」這兩個字的時候，似乎受到了什麼影響。

    「你說……大羅玄天？還有妖皇太一和太一上帝？」

    陳希象下意識的用手揉了揉眉頭：

    「大羅玄天是什麼？妖皇太一和太一上帝又是什麼關係？」

    虛皇道君微微一愣。

    片刻，他意識到這部分是對方沒有看到的，趕緊開口：

    「大羅天之中，初入大羅，是為散仙，因其只是跳脫出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方多元長河，而未能跳出大陸羅天之中的那條萬古時空母河，未入真流，所以只是大羅散仙。」

    「唯有跳出時空母河，才是為超脫一切時空的大羅金仙。」

    也就是三清六御、五老四聖、九天皇朝的那些位。

    「又因為大羅金仙的諸位真身投影萬古，衍生無盡無窮多元時空，總有一些個大羅投影們能從那些『多元投影時空』中跳脫出來，成就大羅散仙。」

    「妖皇太一，便是為太一上帝的某一個投影，在某一方多元時空內，以三足金烏的根腳顯化了出來，在那方時空號為天帝，萬妖之皇，最後跳出了那條多元長河，來到了大羅天。」

    陳希象微微動容。

    這個身份。

    洪荒體系之中的東皇太一麼？

    虛皇道君則還在繼續說道：

    「這些散仙身為真正大羅們的投影之身，來到大羅天之後，一個個都知道了自己只是大羅金仙的投影，誰能甘願，但無奈大羅金仙永恆懸掛在萬古長河之上，超脫一切時空，無論如何，他們也不可能擺脫，不可能超越真身，只能永遠當影子。」

    「直到久遠歲月之前的某一天……」

    「大羅天之下的某一方多元時空之中，不知為何，竟誕生出了一位超越了大羅散仙，可與大羅金仙媲美，但卻沒有在時空母河上證道的存在。」

    可與大羅金仙媲美。

    陳希象微微怔神：「竟有此事。」

    虛皇道君緩緩道：「在那位之前，大羅天之中只有兩個果位，一為大羅散天，一為大羅金天，散天不入時空母河，金天超越一切時空，永恆逍遙。」

    「但在那位之後，大羅天之中，多出了第三個果位，是謂……大羅玄天。」

    「如果說萬古的時空母河，是一切真實古史的承載之物，是以超脫於時空母河之上，求得便是一個『真』！」

    「而大羅玄仙，則是不入真流，一心將散數虛流走到底，到最後，走出一條玄之又玄，不可思議的另一條路，雖然不在萬古青史之內，卻以『玄之又玄』的姿態存在於一切多元時空之中，可匹敵大羅金仙！」

    大羅玄仙。

    玄之又玄，不成金仙真果，而是將自己虛到了極致，最後成為玄之又玄的存在。

    從另一方面，擁有了大羅金仙之不可理解，不可思議，不可描述的特徵。

    「那個由散仙投影之身，成為了可以和真身媲美大羅玄仙，名號為何？」

    陳希象心中波動：「他又是三清六御、五老四聖中哪一位的投影？」

    他心中挨個猜測着。

    畢竟三清六御、五老四聖就那麼幾位。

    「那位，超脫之時，自號玄玄上人。」

    然後，虛皇道君說出了玄玄上人的真身：

    「祂是為五帝之首軒轅帝鴻氏的大羅投影。」

    但緊接着，讓陳希象沒想到的是，虛皇還說出了……

    另一個讓他動容的信息。

    「玄玄上人作為第一個以散仙投影之身，一躍躋身為可與大羅本尊平起平坐的玄仙，在大羅天之中開創玄門，然後改稱自己為『元陽上帝』，在大羅天中於本尊軒轅帝鴻氏爭奪五老之首的位置。」

    虛皇道君指着長生界道：

    「『玄玄上人』，或稱『元陽上帝』的祂，因已經與大羅金仙相當，所以投影也輻射一切時空，在這時空之中也有祂的投影，跟軒轅帝鴻氏仍舊在大戰，他就是……」

    「紫霄王，亦或者……鴻鈞。」

    陳希象看着長生界道。

    虛皇點頭道：「是他。「

    陳希象心中異樣，本尊在紫霄宮下棋的時候，曾以此對鴻鈞進行過錐心之問，沒想到，萬古諸天之中的道祖鴻鈞，果真是有一個大羅真身。

    大羅天之中的玄玄上人。

    又號……

    元陽上帝。

    「元陽上帝和軒轅帝鴻氏之間的爭鬥，自小道在大羅天中誕生時便存在了，而因為大羅玄仙這樣的一條新的路出現……」

    虛皇道君沒怎麼發現陳希象的異樣情緒，還在繼續講述着大羅天的事情：

    「在一些多元時空之中，也逐漸出現一尊又一尊……大羅玄仙，讓元陽上帝的玄仙一系勢力大壯！」

    「除過鴻……元陽上帝外，後來又誕生了不止一尊大羅玄仙？」

    陳希象凝神：

    「那又都是誰的投影？」

    「有幾位是六御五老的投影，但除過他們之外，另外的數尊則是……單純從一些多元時空中自己走出來的。」

    虛皇道君說道，畢竟大羅天垂掛在一切無盡無量多元時空之上，而這一切無盡無量多元時空之中，包含着一切抽象、具象、真實、虛幻的概念。

    雖然因為至高大羅金仙們覆蓋輻射到的多元時空很多，但是也有一些時空，卻是自己在抽象和某些概念之中誕生出來的，合理的存在於一切無盡無量多元時空中。

    當虛皇道君說出了除過元陽上帝之外的其他數尊大羅玄仙名號，尤其是從抽象概念之中誕生的幾位大羅玄仙名號，陳希象沉默了。

    因為，那幾位的其中出了四聖五老六御的投影外，還有三清道祖的投影，成了玄仙，甚至，還有幾個陳希象很熟悉的原生時空之巨頭，

    其中一個，名為……

    古塵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