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章不作死就不會死

作品:《水滸任俠

    方才花榮與李芳比試弓箭射術時,周圍已聚集了不少好奇的路人,見花榮施展神箭射破箭靶時,叫好聲又使板橋鎮上的商賈行人紛至沓來,自下成蹊。

    蕭唐見了,指着金直忽然大聲說道:「各位鄉親看官,小弟乃大名府蕭唐!今日有興致與這位高麗來的公子切磋番拳腳,這位高麗公子欲出三千張白硾紙、三百錠松煙墨、十幾枝百年高麗參作為彩頭!還請各位做個見證!」

    觀望的觀眾聽了轟然吵雜開來,有不少知道蕭唐名頭的,也有人聽這兩人比試拳腳的彩頭賭注竟如此之大,都不由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在大宋無論是關撲還是結社內切磋技藝,市井間好漢較量的彩頭不過類似錦袍、良弓、美玉等一兩件精緻的物件,就算是富豪競鬥時數額也不會如此之大。那高麗人押下的商貨若在宋境販賣,至少也能賣得十萬貫左右!

    蕭唐一番話說出,便將眾人的胃口全都吊了起來。有個好事的大聲問道:「蕭任俠!那廝押下這偌大的彩頭,不知您又出甚麼來與那廝放對?」

    蕭唐笑道:「蕭唐初至貴寶地欲做海路生意,已盤下店鋪商號五間,便押下兩間地契店面作為彩頭。若還差了數額,我以白銀現錢補上!」

    不少人聽了齊齊喊道:「足夠了足夠了!只怕那高麗人的彩頭反倒差了!」

    宋時重商,尤其在名城大阜間地價房價寸土寸金。如大學士蘇東坡的弟弟蘇轍在開封買間普通住宅便花了近萬貫錢,此般時節有個身居轉運使的大官曾說:「一第無慮數十萬緡,稍增雄麗,非百萬不可。」光置辦一套相對富麗的豪宅便要幾十萬貫,加上裝修的費用足足要百萬貫錢。

    雖然這板橋鎮不及四京重地,可蕭唐的店面與市舶司鄰近,抵價來算幾十萬貫綽綽有餘。一眾觀望的看官何時能見到這般稀罕事來,紛紛鼓譟起來,又有不少外來的東瀛、奚人等海商人挨人擠撞進來,現在圍觀的已足足有四五百人。

    跋扈慣了的金直等瞧得目瞪口呆,本來他腦子一熱,想拿錢勢壓人扳回幾分顏面來,可哪想到蕭唐真敢接招,竟還生怕不夠熱鬧!

    金直心亂如麻,這兩三年高麗軍在女真大將塞斡領的猛烈反擊下節節敗退,國內早已人心惶惶,高麗大王王俁和高麗宮廷中求和派已打算放棄在曷懶甸奪下並修築的九城區域。

    本來金直、李芳之父與高麗大將尹瓘同為強硬派武人,嘗試走大宋高麗海商的目的就是貼補軍資,重整軍備再與女真人一戰。

    這批商貨萬一輸了,別說他無法交代,就算是他金直想賴賬,在這眾目睽睽下失了信譽,恐怕這密州市舶司他們也沒臉再來了。

    已經是騎虎難下之勢,金直只恨不得將蕭唐給一刀殺了。可是...我又未必會輸!念及至此金直騰騰站出身來,對蕭唐咬牙切齒道:「廢話少說!來吧!瞧你又有甚麼本事!」

    蕭唐見金直性急心浮的模樣,未比試前便已輸了三分。他也不再贅言,雙臂一振,衝上去與金直斗做一團。

    兩人拳風陣陣,霎時間各展拳法,已拆了三十餘招。金直所使的功夫正是跆拳道前身的花郎道,這朝鮮古武術卻甚少跆拳道中的高腿踢法,招式中還摻雜着巧手短打、爭跤投技。雖有精妙之處,可萬變不離其宗,蕭唐漸漸摸清了他的路數。

    斗到酣處,蕭唐賣個破綻後,一記勁拳轟出,重重打在金直的胸口,金直氣血翻湧,腳步踉蹌向後練退幾步。

    「好!」「打得好!!」圍觀的看官立即發出雷鳴般的叫好聲來,在場大多觀眾都是宋人,眼見江湖上名聲頗響的蕭唐與外來的武人比試佔了上峰,哪有不鼓勁喝彩的道理?

    金直聽眾人齊聲叫好,就好像有人伸出巴掌火辣辣地抽在了他的臉上。他歇斯底里的狂聲怒吼,又朝着蕭唐撲了過去,雖其勢如瘋虎,可招式中已攻多防少,破綻連連。

    蕭唐心裏暗嘆,其實這金直的拳腳頗有獨到之處,也難怪他敢押下大彩頭來與自己爭。可蕭唐的起手拳腳功夫由業藝驚人的武松傳授,後來又經金台和譚正芳這兩個武學大宗師指點,與尋常武師鬥起來只覺得壓力頓減,哪是這坐井觀天的高麗花郎可以比的?

    按說此人的拳腳功夫,與蕭唐手底那拼命三郎石秀倒是可以爭一爭,可石秀隱忍與果敢的性子,比這與人爭氣性反而又太容易被挑動情緒的金直強上太多。

    又鬥了十餘合,金直左腿一腳蹬來,蕭唐側身一躲,緊接着鞭腿彈出,一腳重重踢在金直右腿脛骨上。金直向前撲倒時,蕭唐已站定身子,連環兩腳重重踢在他腹部和面門。金直向前傾的身子立即又向後飛了出去,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金直鼻血長流,被蕭唐踢花了臉,拼命推開上前攙扶他的高麗郎徒,嘶聲怒吼道:「去你娘的!狗崽子!再來比過!我還沒輸!!」


    「夠了!」在一旁的李芳看不下去,他指着周圍人聲鼎沸,鼓掌如雷鳴的圍觀觀眾,向金直怒罵道:「你明明打不過他,再糾纏下去只會讓那群宋人更盛氣凌人,你還想丟我大高麗國的顏面麼!!??」

    說罷李芳命手下郎徒按住兀自爭執的金直,他沉着臉走到蕭唐面前,十分乾脆,恭恭敬敬地向蕭唐納拜行禮道:「我們唐突冒犯了諸位,還望諸位好漢多多海涵。至於壓的賭注彩頭,還請閣下寬限兩日,我們一定會給閣下個交代!」

    蕭唐聽兩個通譯轉譯了李芳的話,點頭道:「各位既然都是貴邦的達官貴人,我想也並非食言而肥的無信小人,如此我便恭候各位大駕。」

    李芳面色難看已極,他招呼那兩個通譯要走時,卻見那兩個通譯抱着膀子,玩味得打量着自己,其中一個用大宋官話罵道:「滾你娘的蛋吧!還要爺爺們陪着你們丟臉麼?」

    看他們那神情李芳已將他們的話猜出個大概,他狠狠一跺腳,招呼手下郎徒拉着金直忙不迭地逃了。他們三人中一直插不上話的崔慕遠正欲言又止,左右為難。見蕭唐向他施了一禮,只得苦笑着向蕭唐還了禮急匆匆也隨着李芳和金直去了。

    蕭唐望着金直等三人狼狽遠去的身影,心想若不是你們在別人的土地上裝腔作勢,又怎麼會與人起爭執?若不是你們認不得輸反而又咄咄逼人起來,又怎麼會落到這般境地?

    不作死,就不會死。多有道理的一句至理名言吶......

    圍觀眾人還在向蕭唐沒口子交贊着,蕭安躥到蕭唐身前,雀躍欣喜道:「還是少爺本事了得!直教那廝吃了打還賺了那廝海運的商貨。咱們倒又是賺了一筆。」

    鄭天壽也挺着胸脯罵道:「恁地痛快,教那廝狂!一群跳樑小丑也來敢到我大宋來擺威風!卻不是自討苦吃!?」

    就在這時,那兩個通譯到蕭唐面前,當下推金山倒玉柱,其中一個說道:「蕭任俠,我姓文名仲容,江湖人稱『撼山力士』,這是我兄弟『移山力士』崔埜,我兄弟二人祖上乃高麗人士,本來在江湖上四處浪蕩,因會說高麗話為討生計便在這板橋鎮為來往高麗客商做個通譯。

    叵耐那兩金直、李芳鳥人跋扈驕縱,直教我兄弟二人受盡了腌臢鳥氣!今日蕭任俠和那位小哥小施手段,便教那兩個鳥人吃盡苦頭,我兄弟二人心裏恁地痛快!」

    文仲容和崔埜,這兩條流落江湖投了田虎,而後歸順宋江大軍的好漢,後世確實有些說法曾提及他們祖上來自於高麗。蕭唐便對他二人說道:「久聞撼山力士、移山力士名頭,我蕭唐在這密州市舶司新設商號,往後接洽東瀛、高麗海商,正缺少精通高麗話的通譯。兩位既然漂泊無根,又在那廝手底做的不爽利,我有意請二位幫襯,不知兩位好漢意下如何?」

    文仲容和崔埜家世從高麗、遼國一直遷徙到大宋,雖然有身本事可卻找不到安身立命之處,這才流落到這密州板橋鎮市舶司。聽蕭唐有意招攬哪有不應之理?他二人大喜,齊聲說道:「蕭任俠提攜之意,我兄弟二人當銜環背鞍,執鞭墜鐙以報之!」

    蕭唐喚過蕭安來,低聲向他說道:「我又與你兩人做幫手,這文仲容和崔埜都是江湖上有些名頭的好漢,你可切莫怠慢了他們!」

    蕭安嘿然笑道:「少爺儘管放心便是,我再不濟,又怎會似那兩個高麗紈絝那般,冷落了手下正派上用場的人物?」

    蕭唐聽蕭安如此說,也不再多言。他朗聲笑道:「今日正痛快,趁着興致咱們可要好好吃上幾碗!」

    眾人聽了齊聲叫好,便轉彎抹角,來到板橋鎮一家有名的酒店。點上炒蟹肥魚、生鮮美酒,自是不在話下。

    眾人正吃得口滑時,花榮笑道:「這次折了那廝們的威風,想起那廝們落荒而逃的模樣,便覺得好笑!」

    鄭天壽向花榮翹起大拇指說道:「花榮兄弟神箭了得,少主又使得好拳腳,直教那群高麗紈絝子賠了夫人又折兵!只怕他們輸得紅眼,便要賴賬走人!」

    崔埜見說,便開口道:「雖然那些高麗人跋扈狂妄,可極好與人爭臉面。若就這般逃了,休說在這密州地界沒臉見人,這事要讓密州地界內其他高麗海商聽了,只怕那廝在高麗國里都直不起腰來。」

    鄭天壽笑道:「如此更好,也教少主賺上一筆。」

    蕭唐願意只想狠狠煞煞金直、李芳那兩人的威風,那些商貨倒也未怎麼瞧在眼裏。他忽然想到那三人中唯一不差禮數的崔慕遠來,便向文仲容、崔埜問道:「那個成均館的崔慕遠,又是甚麼來路?」

    文仲容對蕭唐回道:「那群人里也就那崔書生算個好人,聽說其祖上是遣過唐的文人,在新羅朝時也因黨爭遭到排貶,如今他家世也不過是高麗國一戶沒落的兩班。當今官家有意在國子監再招入些高麗生員,那崔書生便欲重振祖上榮光,趁着這次海商的機會先行至我大宋遊覽一番。」

    蕭唐聽罷點了點頭,那崔慕遠文質彬彬,甚是知禮。他那先祖崔致遠可與東瀛的阿倍仲麻呂可並稱將中華與日1本、朝鮮半島文化交流的先驅人物。只可惜他人微言輕,否則那些高麗海商又怎麼鬧得如此灰頭土臉?

    直到眾人吃得酒足飯飽,剛回到住地準備歇息時,卻聽手下鄉勇報之,方才還曾提及的那個崔慕遠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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