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風問完，白衣少女卻沒有立刻答話。

    她想了一想，才輕啟朱唇說道：「在下丹霞峰慕凝之。」

    不遠的周少白聽了，頭腦一熱，不禁脫口而出：「丹霞有佳人，濯足太液池。憐此傾城貌，自然目凝之。」

    話一出口，便自覺不好，果然周圍的人目光齊刷刷射來，周少白臉皮頓紅，恨不得學會遁地術立即逃走。

    李元康眼珠轉了轉，嘿嘿調笑道：「這位小師弟還會作打油詩啊，卻為何不去考個秀才，偏來這裏修道？哈哈，原來上山所為非道，乃為佳人也。」

    聽了這話，周少白更是窘迫難當，他偷眼望嚮慕凝之，見那神仙般的姑娘正用一雙寒氣迫人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不禁心下大駭，低頭垂眼，心道：糟了，我犯什麼昏，謅了這歪詩害的她惱了，恐怕此時她一劍殺了我的心都有吧！

    這當口，張笑風開口說道：「周師弟如此才思敏捷，我這粗人佩服得緊，原來你也知道九陽峰曾有仙女的傳聞啊。」

    周少白一愣：「九陽峰仙女傳聞？」

    「是啊，我們九陽峰終年積雪，氣候極寒，不過在山北絕壁之下卻有個溫泉，那裏靠着溫泉滋養，倒是鬱鬱蔥蔥，九陽異寶雪清茶就是出自那裏。大概數年前，有位師兄在絕壁斷崖上打坐時，偶然看見絕壁下的溫泉有位女子坐在池邊，似乎在濯足。」張笑風臉上極是認真，「得知消息後，我們以為有人墜崖，便派出數位師兄弟前去查看，當時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下到斷崖底部之後，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於是後來慢慢就有了關於九陽仙女的傳聞。」

    周少白心下感動，暗想：這張師兄真是好人，且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一直在為我開脫，可惜我剛剛說的是丹霞有佳人，而非九陽有佳人，再說，目凝之所指為誰，一聽便知。

    就在他仍糾結不休時，大殿裏漫步而出一位道童，高聲向眾人說道：「九脈弟子代表，請移步大殿。」

    周少白鬆了一口氣，可算出來能解圍的了。

    那邊張笑風一拱手，在前面引導：「諸位同門請隨我來。」

    幾人進了大殿，見掌門人靈虛道人坐於大殿之上，兩邊按輩分和師承分開兩列，都是溪雲門長老和各脈主持，澄玉也在其中，見了周少白進來，他微微一笑，周少白心內一寬。

    幾人上前施禮：「見過掌門，見過諸位長老、主持。」

    靈虛一揮手：「都是自家人，無需客氣。」

    諸位弟子稱謝，立在一邊。

    靈虛瞧着大殿中眾人，捋捋灰白鬍鬚，感慨而言：「我溪雲門自創派祖師溪雲真人開宗立派以來，已近千年。千年之間，滄海桑田，多少英雄散為塵灰，多少繁華俱成流水，但我溪雲，盛而至今。如今普天之下，誰不知溪雲，誰不敬溪雲？」

    諸人不說話，靜心聆聽。

    靈虛繼續說道：「世人敬溪雲，敬的不是溪雲天下第一，而是溪雲門人廣濟天下，為眾生除危救難，解困祛厄，所以世人皆心嚮往之。想當年祖師爺擒梟雄於溪雲山，斬白龍於碧波湖，一生修道，皆為世人，這才修成無上大道，得以飛升天界。我輩後人，敬仰之外，更要深思，修道修道，修的是什麼道，卻是為了什麼人？修道之人若沉溺小我，忘記世人，所修之道只會愈來愈窄，最終無所建樹，了此餘生。即便再延年益壽，也只是多痴活了幾年，跟凡夫俗子，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大殿十分安靜，連根針掉在地上恐怕也聽得見，周少白入神地聽着，只覺得甚是有道理，不覺心潮澎湃。

    「所以此次論道，溪雲諸脈一致認為，山上修道，只得小道，俗世修道，方證至道。」靈虛瞧着廳內九名弟子，緩緩說道：「本次演武之後，本座將擇出四名弟子下山歷練，行善積德，望你們認真對待，莫要辜負了本座一番苦心。」

    周少白一愣，隨即喜上眉梢：下山歷練，豈不是可以提前去找秦家妹子了？頓時勇氣倍增。

    其他人也是面帶喜色，只有張笑風依舊一臉淡然，慕凝之則古井之水一般，波瀾不驚。

    靈虛又說道：「玄日峰首席弟子趙汗青，因傷無法出賽，甚是遺憾，你們余者八人，既要全力以赴，又要注意點到為止，萬不可傷及同門，都明白了？」

    「弟子明白！」諸人回答。

    周少白心想：八人中選出四人，也就是說，只要抽籤後贏下第一場，就可保住下山的資格。這麼一想，更是暗暗摩拳擦掌，發誓一定要贏下第一場。

    「既然明白，那就抽籤決定出場次序吧。」靈虛話音剛落，早有道童捧着紫青木漆盤，上面擺放着一隻香檀簽筒，八根簽籌插在裏面，旁邊則還有一個道童，站在一個木架旁，木架上方排着八塊木牌，從一至八。

    「每隻簽的下方都已標好次序，你們逐個上來抽籤，張笑風，這裏是九陽峰，便由你先吧。」

    張笑風拱手道：「是，掌門。」

    他走到道童面前，沒有猶豫，伸手就取出一隻簽籌來，交於道童，道童接過看了一眼，高高舉起，展示給眾人看，說道：「是一。」

    那邊道童點點頭，把張笑風的名牌掛在一字木牌下。

    周少白心想：上來就是第一，我可千萬不能抽中第二，要是硬拼張師兄，不知道能否勝過他。

    攬月峰錢賀第二個抽籤，他抽到了四號，回到隊列時還特意斜了李元康一眼才說道：「你可千萬要抽到三號。」

    李元康卻笑道：「若是我抽不到，便在最後一場等你，只是不知道錢師兄有沒有這個本事來到最後一場，莫要讓我空等。」

    錢賀氣極，但是又不敢發作，只好哼了一聲。

    李元康上前抽籤，居然真的是三號，不禁自己也樂了，錢賀見了，嘿嘿一聲冷笑。

    此時輪到慕凝之上場抽籤，她緩緩上前，大殿中眾人屏息靜氣，似乎怕驚擾了這位驚鴻仙子。

    她抽出簽籌一看，是七號。

    周少白心想，我可千萬不要抽到八號，不然若是與她對陣，真是要尷尬萬分。

    此時落雁峰弟子上前抽籤，抽取了五號，此時還剩餘二、六、八三支簽籌還未被抽取。

    周少白忽然發覺，若是抽了二號，便要在第一場對陣張笑風，若是抽了八號，便要對陣慕凝之，這兩人都不是他想碰的，不禁緊張起來。

    這時輪到青蓮峰弟子抽籤，他走上前，抽出一支簽籌來，交於道童。

    周少白不禁祈禱起來，千萬別被抽取了六號啊！

    道童念道：「是二。」

    周少白心裏石頭稍稍落地，就輪到他了。

    他走到道童前，見裏面還有兩支簽籌，不禁有點猶豫，要是抽到了八號，就得對陣慕凝之。

    想起她極寒的眼神，周少白就不禁打了個寒顫，抬頭看去，正好掌門人也望過來，說道：「周少白，抽吧。」

    他心一橫，便抽了一根，交於道童，道童拿過瞧了瞧，舉起示眾，口中念道：

    「是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