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北海道的摩托車之旅(1)

作品:《我的女友是聲優

    道路還有些濕漉。

    車、行人,穿流其中,如同城市的血管命脈。

    村上悠停在紅綠燈前,隔壁車道上停了一輛白色私家車。透過半開着的車窗,裏面傳來歌聲。

    13年中島美嘉發行的單曲,《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中野愛衣很喜歡這首歌。

    交通燈變成散發着幽幽藍光的綠色,黑色雅馬哈瞬間竄出去,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到了約定好的站牌,村上悠看到等候中的水籟祈。

    上身是夏季線衫,下身是一條裙子。

    「村上桑!」她喊他一聲,臉上露出笑容,「讓女孩子等,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抱歉。」村上悠把備用的頭盔遞過去,「路上聽歌去了。」

    「聽歌?」水籟祈戴上頭盔,跨坐在後座上。

    村上悠這時才發現,她穿的是一條併攏後,看起來很像裙子的褲子。

    女人衣服真是千奇百怪,夏季線衫已經是不可思議。

    「嗯,並行的一輛私家車一直在放歌,還不賴,我就跟着聽了會。」他回答。

    「啊,這樣的偶然我很喜歡!是不是我的歌?」

    「是的話我也不會遲到。」

    「村上桑!村上桑!太過分了你!」

    雅馬哈併入車流。

    在水籟祈的指揮下,兩人來到一條全是居民住宅的街道,在拐進去之前,水籟祈突然拍打村上悠的肩膀。

    正當他以為是示意在這裏停車,不讓家人看到的時候。

    「村上桑!村上桑!快看,那就是我和saori上次坐的公交車!」

    村上悠看過去,東京都夜晚的霓虹中,那輛和長途汽車一樣的公交車,的確足夠豪華。

    進了住宅區,在一棟獨門獨戶的二層小房子前停下,門牌上寫了水籟兩個字。

    「村上桑,」水籟祈下車,脫去頭盔,「進來坐一會兒吧。我還要換上我超級帥氣的騎行服!」

    「我就在這裏吧。」

    房子裏亮着燈光,對方有家人在家,進去之後肯定麻煩。

    「進去吧,這麼晚了,爸爸媽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出去,有村上桑你在的話,他們會放心不少。」

    「......好吧。」

    村上悠脫下頭盔,把它放在後備箱裏,裏面還有一些路上萬一出事用得着的急救物品。

    水籟祈推開院子的門,一邊帶路,一邊回頭說:「我爸爸很欣賞你呢。」

    「欣賞我?」

    村上悠借着暗淡的燈光,打量水籟祈家的小院子。

    裏面停了一輛豐田的卡羅拉,此外就是水籟祈的「小祈」,角落還堆了一堆看不清具體是什麼的雜物。

    很普通的家庭。

    進了裏屋,水籟祈回房間換衣服,水籟媽媽去廚房端水,村上悠被水籟爸爸審視着。

    「村上君,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水籟爸爸看起來文質彬彬,說話語氣也很溫和。

    「都可以。沒什麼不可以。」

    「村上君,你能不能和我說你的經歷?」他問。

    「孤兒。勉強大學畢業,做過美容師和咖啡師,但時間都不長,現在是聲優。」

    「不是這些。」水籟爸爸搖頭,擺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鍛煉自己演技的,怎樣才能擁有你這麼出色的演技。」

    「演技?」村上悠不明所以。

    「是啊。」水籟爸爸解釋道,「不知道小祈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喜歡看舞台劇。村上君你在舞台上的表演,十分出色。」

    村上悠的確在原宿表演過幾次舞台劇。

    「其實也沒什麼,演技主要講究天分,我只是跟着老師說的去做,然後就成了這樣。」

    水籟爸爸點頭,「確實,天賦很重要。但村上君你能按照老師說的做完,已經非常了不起。」

    這時水籟媽媽端了水過來,村上悠道謝。

    水籟爸爸繼續解釋:

    「現在的學生只想着偷懶,所以老師也不知不覺養成提高要求的標準。原本熟悉就好的知識,非要說背下來才行。只有這樣,學生才會做到熟悉。

    村上君你能這麼出色,肯定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或許吧。」村上悠喝了口水,他不擅長找話題。

    「村上君,」水籟媽媽笑着說,「能和我說說你學習演技時候的經歷嗎?主要是學習生活,我們很好奇。」

    村上悠不知道這對夫妻為什麼會對這個感興趣,但對比起「你家在哪」、「將來有什麼打算」之類的話題,聊演技對他來說可謂求之不得。

    儘管他連《演員的自我修養》都沒看過,只知道它是斯坦尼寫的。

    但沒關係。

    「演技是理論與現實的結合。」他開始表演,「我先看了一本叫《表演入門手冊》的書,是個意大利人寫的,很薄。

    我從{西山暮里}站到{新宿}站的電車上,二十分鐘就看完了。上面詳細介紹了作為一個演員在入門時需要做什麼。

    然後我就跟着......

    之後我又看了《演技:更近一步》,是美國人寫的,很厚。

    我從{上野}車站坐到{池袋}站,來來回回好幾趟才看完呢。

    上面講了......之後我......

    最近在看《演員:絕不止表演這麼簡單》,是中國人寫的,上面有很多形而上的思想、人生哲理,甚至扯到道教、佛教。

    為了看懂這本書,我還在學習中。」

    村上悠喝了口水。

    剛才他為了拖時間,可不僅僅是增添細節、大談理論,還簡單地表演{瞪大眼睛——默然神傷}等不同階段之間的不同。

    像是講故事,娓娓動聽,水籟夫婦竟然聽入迷了。

    只是,水籟祈換衣服怎麼這麼慢?

    「誒,村上君,」水籟媽媽好奇的問,「你為什麼總是在電車上看書?」

    「那個時候還有工作,免不了辛苦一些。再說也沒有其他要幹的事。」村上悠笑着說。

    水籟夫婦大受感觸,水籟媽媽甚至感傷地說:「好孩子。」

    「現在這麼上進的年輕人,很少見了。」水籟爸爸也稱讚道,「我為剛才的結論道歉,村上君。你這麼勤奮,才是你有現在這般演技的原因啊。天賦好什麼的,是對你的侮辱。」

    「哪裏。」村上悠說,「水籟桑——水籟祈桑,據我所知,她也是從小就進入演藝圈,吃了很多苦頭。」

    聽了這話,水籟爸爸自豪地微笑起來。

    「吃苦嘛,小祈還行,就是天賦不如村上君你。我看過你們兩人出演的《地錯》,你的演技明顯高明很多。」

    「水籟祈桑要分心唱歌、舞蹈,我只需要專心演技,不能比的。」

    水籟夫婦和村上悠之間,就這樣互相謙虛了十幾分鐘。

    村上悠真的快要無話可說的時候,水籟祈終於全副武裝的下來。

    身體被包裹的嚴嚴實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登上破冰船,前往南極探險。

    這都無所謂。

    村上悠暗出口氣,雙手撐膝,疲憊而利索地站起來。

    水籟夫婦把兩人送到門口。

    水籟爸爸笑着說:「村上君,你這時候應該和我們說一句台詞。」

    「台詞?」

    不僅是村上悠,連水籟母女都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聲優啊,有人把女兒從父親身邊帶走的場景,你應該見過很多。」

    村上悠記憶力很好,所以他說:「抱歉,實在想不起來。」

    「老公,你在說什麼?」水籟媽媽問。

    「那個呀,」水籟爸爸聽完村上悠的演技小課程,早就蠢蠢欲動,「【水籟爸爸,您的女兒,我帶走了。】」

    「爸爸!!!」

    ——————

    快要九點的時候,兩人才和高速路口附近停車場等候的島崎信長匯合。

    「好慢啊!」蹲在地上的他一下子站起來。

    「抱歉。」水籟祈說。

    「走吧。」村上悠乾脆直接。

    島崎信長跨上他的小白,帥氣地戴上手套,衣服兩側敞開,確保待會能被風吹得飄起來。

    戴上頭盔。

    「好了!出發!」

    「嘖。」水籟祈發出佐倉鈴音的聲音。

    三人騎出停車場,在夜色中上了高速,一路直奔埼玉縣。

    還沒出東京都。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風把島崎信長吹得相當瀟灑,如果不聽他嘴裏的嚷嚷,說是在拍電影畫面,說不定也有人信。

    「村上!我們在服務區停一下!我穿衣服!」

    「知道了!」

    「哈哈哈哈!」騎在島崎信長後面的水籟祈,她歡快的笑聲響了一路。

    村上悠騎在最後面,感受着風馳電掣的同時,緊緊盯着前方。

    想伸手去拉住衣服,因為膽小不敢,只能直面冷風吹的島崎信長;

    嘴裏一會兒嘲笑島崎信長,一會兒「嗯~嗯~」模仿發動機聲,一會兒「村上桑!村上桑!」仿佛確認他還在不在的水籟祈;

    還有像鐘錶刻度一樣精準的路燈。它們好像就要這樣,以相同的間距,延伸到世界盡頭。

    到了服務區,島崎信長車一停下,立馬把衣服拉起來。

    「明明才騎了一會兒。」嘴裏這樣抱怨的水籟祈,卻對夜晚的服務區很感興趣。

    「休息會兒吧,晚上駕駛安全為上。」村上悠得確保兩人的安全。

    「喝杯咖啡!」島崎信長率先向咖啡店走去,嘴裏還在嘀咕:「冷死我了!」

    咖啡店是很常見的星巴克。

    村上悠被自動販賣機吸引,買了一瓶沒喝過的飲料。


    160日元,黑色的包裝,名字是以ice開頭、esso結尾的英文字母。

    在喝這瓶飲料的時間裏,他盯着停車場看。

    私家車、運輸卡車、夜行巴士,甚至還有一輛房車。摩托車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輛。

    飲料喝到一半,夜行巴士的乘客開始陸續上車。

    戴帽子,穿制服的司機在一旁不厭其煩地提醒乘客們:下次停車休息時間在凌晨。

    把飲料喝完,丟進它該進的垃圾桶——分類,村上悠走進星巴克。

    水籟祈在和大西紗織視頻。

    算算時間,八點半的飛機,現在九點半左右,她們估計剛下飛機,已經踏上北海道的土地,在去酒店的路上。

    走近了,果然看到手機對面,坐飛機的一行人拿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

    悠沐碧、東山柰柰時不時湊到鏡頭前,比個剪刀手;

    佐倉小姐直接把鼻孔對着鏡頭。

    「噫,遠一點遠一點,好噁心。」水籟祈把手機拿遠。

    「哈哈!」佐倉小姐大笑起來,哪怕在路燈這種簡陋燈光下,她看起依然精緻到迷人。

    中野、種田還有赤琦,只有大西紗織給她們鏡頭時,才會笑着揮揮手。

    「村上君~~」中野愛衣看起來也很興奮,語氣歡快,嘴角掛着美不勝收的笑容。

    「好了。」村上悠也來了勁,「我們出發吧。」

    「好!」

    水籟祈對還在和她炫耀坐飛機是有多快,待會要去北海道大餐的大西紗織說:

    「再見。拜拜。」

    直接掛掉視頻。

    三人這次騎了三個小時左右,直接抵達新潟。

    路程大約300km,高速費每人3000多日元。

    時間已經是午夜,三人雖然還沒有一點睡意,期待着北海道的海岸之旅,但還是尋找住宿地點。

    考慮到第二天要做第一班輪渡,三人就在距離港口很近的一家旅店住下。

    因為來的晚,結果只有類似榻榻米的大通鋪。裏面零零散散睡了三四隊人。

    三人找了角落的位置。

    「水籟桑,你睡最裏面吧。」村上悠小聲說。

    「好啊。」水籟祈對大通鋪也很感興趣,急不可耐地坐上去,左邊拍拍,右邊悄悄。

    「島崎......」

    「對了,村上桑,你睡我邊上。我不相信島崎桑。」

    島崎就在旁邊呢......

    島崎信長本人倒沒什麼反應,樂滋滋地開始收拾自己的床鋪。

    沒等三人躺下,店長小聲走過來。

    「三位,外面那輛白色摩托車是誰的?」

    「是我的,怎麼了?」島崎信長坐起來。

    店長苦笑着說,「麻煩跟我來一下。」

    「哦,好。」

    村上悠防止意外,也跟了上去;水籟祈期待意外,跳起來跟上來。

    是一個中年人,店門外停了一輛警車。

    凌晨1點?警察?

    「你是車牌【6983】的車主?」

    「是。」島崎信長回答。

    「你的摩托車沒有停在專用停車位。」

    「是。」

    「摩托車沒停在專用二輪車指定位置,除了罰款,還必須義務勞動一小時,跟我來吧。」

    「啊?」

    「跟上!」

    「是!」

    「那個,」村上悠說,「我們幫忙的話,可以縮短時間嗎?」

    「規定就是規定!沒你的事!」

    島崎信長對村上悠說:「沒關係,一個小時,很快回來。」

    不管是不是杞人憂天,村上悠當然不能讓他一個人去,也不能把水籟祈一個女孩丟大通鋪。

    於是三人跟着凌晨1點的警察,來到警車邊。

    他從後背箱拿出一個大的垃圾袋讓島崎信長拿着,還有三個撿垃圾的夾子,給三人一人發了一個。

    命令三人在海邊的亂石堆,撿一個小時的垃圾。

    村上悠想起悠沐碧。

    她一開始騎自行車去上學時,因為亂停,車被學校鎖了。寫檢討,撿垃圾一周。

    這件事被佐倉小姐嘲笑了一周,之後也時不時會提起。

    「島崎,」他撿起一個煙頭,「你為什麼不停好?」

    「就是!」水籟祈夾起一個易拉罐。

    「怪我怪我。」島崎信長把垃圾袋撐開,讓他們把垃圾丟進去,「我以為大晚上,再加上明天五點鐘就起床,就隨便停。」

    「因為隨便和女人睡覺隨便慣了?」水籟祈嘲諷。

    「才沒有隨便!必須相互感興趣才行!首先是外貌上互相不討厭,然後語言上聊得來,才會一起睡覺,我們只是做了一晚上的男女朋友而已,怎麼能說隨便呢!」

    水籟祈不理他,對村上悠說:「村上桑,你可不能學他呀。」

    「學我怎麼啦?風趣幽默,主持節目的水平一流!」

    「學你怎麼啦?」水籟祈又夾起一個膠袋,裏面裝滿了果皮垃圾,放到島崎信長的眼前,「你說學你怎麼啦?」

    島崎信長立馬鞠躬道歉:「對不起!」

    「好了。」村上悠勸阻兩人,「反正都要干一個小時,乾脆把這裏的垃圾多撿掉一些。」

    「嗯,我聽村上桑你的。」

    「謝謝你,村上!」島崎信長再次鞠躬。

    於是原本出來旅遊的三人組,在這凌晨一點,明亮的燈塔下,撿起垃圾。

    海浪拍打的聲音從頭響到尾,浪花過不來,但能感受到水汽。

    隨着岸邊的垃圾越來越少,水籟祈走到海邊。

    「小心一點。」村上悠說。

    「沒關係,浪很小的。誒,村上桑!村上桑!快來看!有東西在發光!」

    「發光?」

    村上悠和島崎信長一起走過去,在岸邊的海水裏,的確有東西在發光。

    「這是什麼?」島崎信長手裏的夾子躍躍欲試。

    「熒光烏賊。」村上悠說。

    「村上桑你知道?」

    「嗯,書上看到過,不過也不確定。這東西一般會在2月到5月,在富山的海岸邊出現,而且只有在漲潮的深夜才能看到。」

    「富山在哪?」身為島國人,只熟悉東京的水籟祈問。

    「沿着這條海岸線,一直向前走就是了。」村上悠指着西方,那裏除了點點路燈,什麼也沒有。

    「很常見嗎,熒光烏賊?」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我看的書上說,很多專門去富山尋找的人,連續去幾年都不一定能看到,更別說這裏。」村上悠夾起一根竹籤,「我們被罰義務勞動,說不定就是來和它相遇的。」

    「誒?」水籟祈的眸子瞬間明亮起來,「真的嗎?這種相遇我很喜歡!」

    「騙你的。熒光烏賊常見到成為沿海居民的盤中餐。」村上悠把竹籤丟進垃圾袋。

    「村上桑!村上桑!」

    一小時的義務勞動終於結束。

    那警察看了下垃圾袋,點了點頭,「你們三個,很不錯。」

    「謝謝!」

    「下次不要再犯錯了。」

    「是!」

    三人回到大通鋪,島崎信長興奮勁過去,立馬睡着了。

    今晚沒打算睡的村上悠,拿出平裝書,借着頭頂微弱的光看起來。

    水籟祈的臉,在手機的燈光的映照下,像一個小孩子似的。

    她的手指飛快的動着,時不時發出陣陣的笑聲。

    到了三點的時候,她才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村上桑,你還不睡嗎?」她問。

    「還不困。」

    「你也很興奮?」

    「嗯。」

    「我也是。」水籟祈調整了一下姿勢,改成平躺,望着天花板,「剛才和saori她們在群里聊天。她們發了好多照片,但當我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們,還把熒光烏賊的照片發出去後,她們非常羨慕。」

    「會羨慕這種事?」村上悠把書往後翻了一頁。

    「她們嘴上說倒霉,嘲笑我沒有坐飛機,但這麼有趣的經歷,她們心裏肯定很羨慕,對吧?」

    「有道理。」村上悠點頭。

    「對了,村上桑,我們走的時候,爸爸他居然說了那種話,你們在客廳聊了什麼嗎?」

    「演員的自我修養。」

    「書?」

    「可以是。」

    「你居然和我爸媽聊書?還是關於演技的?」水籟祈撐起上身,不可思議地看他。

    「有趣的經歷,你是不是很羨慕?」

    「我才不羨慕呢!」

    「嘴上不說,心裏羨慕吧?」

    「村上桑!村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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