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5章柳青岩的舉動

作品:《御夫有術:妖仙寧小閒

    <!--start-->        章節內容開始-->說到這裏,池行終於明白:「柳青岩知道這事之後,才是真正恨毒了柳家吧?」他可以體會柳青岩的心境。這少年先前在柳家的種種苦難,咬咬牙也就生受了,畢竟他也是柳氏的後人,柳天師家族唯一的乩童;可是這個小女嬰柳青芽的出生,卻是真真正正擊潰了柳青岩:她生來就可以溝通鬼神,為柳氏求福祈安,那麼柳青岩與柳家僅存的那一點點血脈、親情的紐帶,也終被破壞殆盡。

    有了柳青芽,柳青岩就徹底沒有了存在的必要,那麼他這十多年來吃的苦、受過的白眼和欺凌,就變得完全無謂而可笑。

    既然這個少年連自身存在的意義,最後都被柳家抹煞了,他又怎可能不對這個家族滿懷仇恨?

    「可是他也知道,單憑一己之力對上柳天師家族,那是蚍蜉撼樹,所以他將主意打到了宗祠里。」寧小閒道,「鎮魔祠里鎮壓着柳家歷年來捉取的鬼怪,其中最厲害的一隻,就是羅喉。這怪物是被封印在煙雲缽當中的,柳氏其他子孫不具備與之對話的能力,偏偏柳青岩的天賦能力令他可以越過煙雲缽的阻礙,做到這一點。」

    池行想了想:「柳青岩以放鬼出柙為條件,與羅喉定下契約?」

    她面無表情:「大概是罷。我看羅喉大概還補好了他失散的一魂,因此他現在應是三魂七魄俱全,才能說話。」

    池行當即皺眉:「這契約可是定出了岔子?否則羅喉為何執意要殺他?」寧小閒會派他參加十五宗密會,即是因為這人唇舌如刀,談判經驗也很豐富,這時立刻就猜到契約不妥。

    柳青岩畢竟年紀太小,不明白契約中處處皆有陷阱,這一下就將自己也套進去了。羅喉被鎮壓二百餘年,早就恨柳氏一門入骨,當然不會給他指出契約中的錯誤,反正他也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柳天師後人——包括柳青岩。

    池行目光微動,突然道:「屬下斗膽,要請問大人可是真正的寧小閒?」

    寧小閒好笑道:「你怕我是惡鬼變的不成?」

    池行不語,就當是默認了。的確在這麼關鍵時刻出現的,既可能是寧小閒,也可能是惡鬼呢。

    寧小閒不悅:「你誤了我大事,竟然還敢質疑我麼?」

    「不敢。」池行低頭,「敢問大人,天水城那裏情況如何?」

    寧小閒板着臉:「不妙,打亂了原有的計劃。」

    池行不語,心裏卻有愧疚。這時寧小閒已經走過了三條街道,拐進了一條胡同里。池行見她似是目的地明確,不由得問道:「我們此去何處?」

    「這裏。」她站在一扇黑門前,伸手推門走了進去。池行緊隨其後。

    這就是一所平凡無奇的民宅,院子很小很小,牆根兒長着一棵大棗樹,樹下一張石桌,最後只餘下曬兩篩穀子的空間了。

    她不曾駐足,又推過一道門,直接走入了後廚。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廚房裏面也是各樣物件齊全,刀還插在砧板上,屋角放着一小筐雞蛋,窗前掛着蒜串兒,灶旁的土陶罐里裝着白白的豬油……顯然二百多年前,這戶人家也算過得有滋有味兒。

    池行不知寧小閒意圖,眼中露出詢問之色,結果她領着他走入後廳,站到土牆後頭道:「呆在這裏,等着,不要發出響動,直到你完成該做的事為止。」

    牆上有個小小的破孔,像是經年累月腐蝕出來的。池行附過去一看,恰好能望見後廚里的景象。

    寧小閒為什麼將他帶來這戶民宅,又要他站到後廳里?

    他正想發問,可是一轉頭,身後空空如也。

    寧小閒不見了,就和她出現時一樣突然。她說的「該做的事」,又指的是什麼?

    這位女主人行事從來如此任性,池行只能苦笑。

    然而主上的命令,他還是要照樣遵從的,這是他在軍中早就養成的性格。

    池行果然站在這裏,半點兒聲響也未發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這所民宅當中沒有任何異樣發生,無論是在後廳,還是在廚房裏。

    好在修仙者的耐性遠超常人,寧小閒讓他干站着,他就不能閉目調息,只得在腦海中默默揣摩學過的術法口訣。

    外面風平浪靜……了很久。

    直到他默誦到第八十九個口訣時,外頭突然傳來「吱呀」一聲。

    有人來了。

    他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中斷了念訣,屏息往牆孔中看去。

    幾息之後,果然有個影子推開廚房的人,往裏面探頭探腦。光線雖然異常昏暗,然而池行的眼力依舊遠超凡人,再加上對這人又實在熟悉,因此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柳青岩!

    他遍尋不得的柳青岩,居然在這個時候偷偷溜到了民宅裏頭來。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池行心裏大喜,正想繞出去將他殺了,可是腰還沒直起來,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尋他這麼多天無果,大人又是怎麼找到他的?」

    若說寧小閒神通廣大,似也說得過去。她修為遠比他高深不知多少倍,再加上他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這位主兒不知道幹過多少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如今琢磨透一個小小人類少年的行蹤,有什麼稀奇?

    可是他心底,始終是有一絲奇怪的疑慮,就好像這事情本不該如此。

    所以他按捺住躁動,靜觀其變。

    柳青岩的舉動卻很奇怪,他在屋中的陰影里靜靜站了一小會兒,直到確認周圍沒有任何異常,才走到水缸前,挽起袖子,把手伸了進去。


    池行進來之前就注意到,藤編的雞蛋筐邊上佇着一隻粗陶大水缸。這大缸中水已滿了八分,廚房裏光線又暗,黑逡逡地看不清楚。可是不單是東明渠,恐怕全南贍部洲挨家挨戶的院落里、廚房裏都會擺一隻這樣的大水缸,給全家人供水吃用,又有什麼稀奇的?

    從牆孔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望見柳青岩在水缸里掏掏摸摸老半天,像是在尋找某物。可是最後縮拳回來,卻只是帶出一手水而已。他的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又黯然嘆了口氣。

    合着他潛到這裏來,就為了在家家戶戶都有的大缸里掏水不成?可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池行眉毛都緊緊皺起:

    他就着缸中的清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狀甚解渴,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羊皮水囊,在缸里灌滿了水,腳步一旋。

    池行看出他是準備離開了,當即推開後廳的木窗,輕輕躍出。

    這時柳青岩已經走出廚房,依舊是貓兒一般踮着步子,躡手躡腳走過棗樹,往小院的黑門而去,不意頭上有青光一閃,卻是池行將捆仙索祭了出來,把他手腳縛起,捆成了一個粽子。

    雙腿突然被強行併攏,柳青岩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兒摔倒。可是下一瞬,捆仙索突然鬆開,死蛇一般落到地上,連青光都不再。

    籍此機會,柳青岩當然往牆頭躥去。可是池行比他還要快一步,這時已經欺到他身前,重重往他膝蓋上踹了一腳。

    「咔嚓」!

    柳青岩膝關節應聲而碎。

    池行這時已經發現捆仙索失靈的原因:索身上赫然沾着些許棕色物事,他敏銳的嗅覺還能聞到淡淡臭氣——這小子,居然敢往仙家的法寶上抹這等污穢之物!

    上次柳青岩就吃過捆仙索一次苦頭了,大概也醞出了應對的法子來。天師的見識比凡人要廣博得多,知道像這樣的低階法器都懼怕污穢,否則昔年瘟妖作祟的時候,為什麼那許多修士都拿它無計可施?柳青岩一定是在解手的時候,偷偷藏了一點穢物起來,留着對付池行的法器,這時就派上了用場。

    怒從心底起,池行也不理柳青岩長聲慘呼,手中長劍摯出,直取他項上人頭!

    柳青岩只見眼前劍光雪亮,想起角樓里那三個凡人的死狀,知道對方殺意燃沸,再不留手,也顧不得疼痛了,大呼道:「這裏有水!」

    就算他喊出「這裏有鬼」,池行也不打算留手了,可是他喊的是「水」。這幻城之內其實縹緲無一物,凡人食水皆無法獲得,否則齊娘子等人何須殺同類以苟活?可是這小子現在居然說,這裏有水?

    池行立刻就聯想起柳青岩方才在後廚中的奇怪舉動。最重要的是,他的的確確是先喝了幾口水,然後灌滿了羊皮囊。柳青岩不知道池行潛伏在此,所以他的動作都應該出於本心,不加掩飾才對。

    那麼,如果這幻城裏的水缸也是虛假的,為什麼柳青岩還要溜出安全的藏身之所,冒險到這小屋來取水?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寧小閒方才的囑託所取代:完成你該做的事。

    原來,女主人將他引到這裏,就是要他找到惡鬼殺掉,離開缽中城嗎?這果然是他眼下的當務之急,十五宗密會已然開始了罷?他卻還陷在柳天師的煙雲缽中脫身不得,這當真是隱流的恥辱!

    想到這裏,他即是虎掌一緊,捏穩了長劍,就要將對方的腦袋斬下來,結束這一切是非。

    偏在此時,屋中傳來一聲細響。

    那裏頭,有活物!

    池行微驚。他方才站在後廳窺視廚房,分明看清裏面每一樣事物。哪裏可能有什麼活物?

    可他自小也生長在水邊,一下聽出來這聲音細而快,像是魚類擺尾划水。

    只這麼一頓,柳青岩即連珠炮一般:「缸里有真水,水裏有魚。你不是懷疑我的食物來源麼?這就是了!」

    池行微驚,就聽這少年緊接着道:「你看一眼再說。只看一眼,又不耽誤殺我的工夫!」生死懸於一線,他說話更加利索。

    池行眼珠子轉了轉,伸手一拂,廚房的門當即洞開,他信手擲出一枚鐵丸,「當」地一下擊在了水缸上。

    「嘩啦」,陶缸壁裂開一個大洞,水流一地,其間有物隨水流出,在地上翻騰不已。

    下一瞬,廚房的木門重新掩閉,裏面物事再不可見。缽中城裏的一切,就算被挪動了,也是頃刻間就恢復原樣。不過池行眼力不錯,就那麼匆匆一瞥,已可基本判定被水沖至地面那物,是兩尾潑溂溂的大魚,約莫有一尺來長(三十厘米),黑背白肚,活蹦亂跳。

    那裏頭當真有魚!

    要麼,這就是柳青岩在幻城裏的食物來源,他沒有說謊;要麼,這又是惡鬼的一次高明幻術,生動得幾乎可以亂真。可是幻城裏的一切都是假的,這活魚又是從哪兒來的?再者,方才柳青岩伸手去掏摸了半天,也沒摸出魚兒,這水缸說到底也不大呵,怎地方才捉不出魚,現在反倒有了?

    這些念頭紛至踏來,池行正猶豫間,卻有一個清脆而不滿的聲音道:「你在做什麼?」

    池行嚯然轉頭,果然望見了寧小閒不知何時出現,站在三步之外。

    此刻,她柳眉倒豎,滿面寒霜:「你不急着出去了麼?」

    他對這頂頭上司,還是有着天然的敬畏,此時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這屋中……」

    話未說完,柳青岩已經指着寧小閒,尖聲叫道:「羅喉!」

    他面色又青又白,活像是見了鬼,連聲音都緊張得變了調:「這女子是惡鬼變出來的,池大哥莫要信她!」禁不住要後退,被劍尖更用力頂住,當即又不敢動了。

    寧小閒微微一哂:「你道賊喊捉賊有用麼?」轉頭對池行道,「殺了他。」

    她語氣平平淡淡,可是池行在她手下行事多年,早被她威德所懾,心裏還未轉過念頭,劍尖一顫,刺得柳青岩頸中鮮血長流。

    這少年只覺頸中一熱,知道生死只在瞬間,遂冷笑道:「你既要我死,怎不親自來殺我?」

    池行腦中思緒翻飛,聽到他這一句,忽然下意識地贊同:是呵,女主人如果找到惡鬼,怎不順手除了,非要我親自來動手?

    -----水雲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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